“跟我學修仙好不好呀？”

不遠處的大樹旁，一藍衣少年對着矮他一頭的小女孩這樣說道，聲音又輕又溫柔。

海棠沉步走過去：“你在幹什麼？”

長月見她來了，一雙茶色眼眸咕噜一轉：“不得了不得了，才幾日不見，我們海棠劍仙的法力竟精進到了如此地步，過來我都沒發現！”

海棠眉心一低，質問道：“你又要收女徒弟？”

少年頭一仰，有些失落的樣子：“看來今日又收不成喽！”

海棠咬唇，正要說什麼，突聽他嘀咕：“你師父本就沒打算收你師妹做徒弟，一開始就是當做媳婦兒來培養的。等你師妹長大，他們既有了感情又彼此了解，都不用費力去外面找了，省力又省時，這樣多好！”

“長！月！”

海棠臉色一變，幾乎是咬牙說出的這兩個字。

長月愣了愣：“他……他他是你師父，你自己說的，你師父做什麼都是對的，既然是對的，那我借鑒借鑒怎麼了？你們一個兩個，總是攔我做什麼？”

“那能一樣嗎？”海棠盯着他的小身闆，眉頭蹙得更緊了，一手抓上他的肩膀，“跟我回去！”

長月愣愣地看着她，蓦地放低了聲音：“你現在是我父親的徒弟還是我母親的姐姐？”

“要不，你猜猜看！”

長月眨眨眼，心道糟糕，照父親這方來算，和她是平輩，自己又是蓬萊小神君，地位擺在那裡，她有意見也不敢拿自己怎樣。但如果是母親那邊的，那她就算他的長輩，輩分擺在那裡，他便不能對她怎樣。

哎，他感慨了一番自己母親在蓬萊的身份地位之後，幽幽地歎了口氣。

罷了罷了，溜溜大順！

蓦地，他眸光一閃，猛然望向海棠後方，驚呼：“咦，小老頭，你怎麼來了？”

小老頭是他對戰神伏朔的“愛稱”，因伏朔常來蓬萊苦口婆心地給他講當戰神的好處，蹲在他旁邊的時候憂郁的樣子活像個小老頭，因此得名。

長月演技到位，海棠以為伏朔真的來了，立時往後看去。

趁着這間隙，長月嘴角一提，朝怯怯躲在大樹後邊的小女孩晃了晃手：“小姑娘，有緣再見啰！”

話音剛落，他便化作一團雲氣，乘風而去。

看了個空氣的海棠反應過來時已經尋不到他的身影。

逃走之後長月去了百花園。他背着雙手，撐着睡眼，憑着記憶懶懶地漫步到了牡丹園，一路上有多少花仙給他行禮竟也不知，就連匆忙間趕來的芍藥仙子妙雲也隻是驚慌地對他後面的空氣行了個禮。

“神君，您回來了！”

小可肉眼可見地驚喜。

長月一聽這聲音，困意全無，兩眼望着立于牡丹花門前的鵝黃少女，點了點頭。

因先花神牡丹的原因，如今的牡丹園已不再是以前的牡丹園，重修後的它在百花園的十二花仙宮中脫穎而出，甚至比百花仙子的百梓宮都要精美大氣。

長月剛到宮内，正準備睡個懶覺，剛喊了一聲“小可可”百花仙子就來了。

長月知道百花仙子來這幹什麼，小可本體是黃牡丹，也是上一任百花仙子的愛花，隻因在花形時被水澆壞了腦袋，才會看起來呆呆傻傻的。

小可在百花園做仙侍的時間比先花神出世都要早，更不用說長月了，但因着小可憨憨的模樣着實可愛，長月就忍不住想逗她，也就把“小可可”時常挂在嘴邊，成了習慣。

每次來牡丹園，見小可在仙宮、花田裡忙碌的身影，他都會搖搖頭，歎上一口氣。

她本不該這樣的！

有一日，他坐在先花神的秋千花架上，将小可認真看了許久，心中暗暗做了一個決定。

他在上書閣待了三日，終于找到了重修花仙先天靈智的方法，他用牡丹神力淬煉的精血竟可以去掉小可一身的癡傻。

靈智開啟，模樣本就不俗的小可變得更為驚豔了，因此還轟動了整個百花園。

小可資曆深厚，又是先花神最信任的仙侍，長月不想她再屈居于人下，決定提一提她的位分，也要讓她做一做這牡丹園的牡丹仙子。

但百花仙子似乎不太同意他的這個決定，隻說牡丹園已經有主人了。

長月也不肯松口，如今他就是牡丹園的主人，是牡丹花神，牡丹園的事就該他說了算，任百花仙子如何堅持，對他也沒用。

最後，百花仙子深深地看着他，像是默默應下了此事。

而她目光炙熱，長月總感覺她像是在透過自己看另外一個人，隻覺渾身難受的緊。

“仙子可有事？無事我便走了。”

“你的眼睛和你父親很像！”百花仙子突然道。

長月微微一怔，随即笑了笑：“是嗎？可他們說我長得比較像我母親！”

說完，扭頭朝小可擡了擡下巴，随即離開了百花園。

小可正要迎百花仙子入裡坐，忽聽她喃喃着念了句話。

“牡丹，其實......我不後悔的。”

*

棉花一樣的雲層上，長月抱着雙臂，來回踱步，似在思考去哪兒。

蓬萊吧，那對他锲而不舍的小老頭一定在想用什麼靈陣來等他自投羅網。

天蟬山吧，那些妖族長老又都對他太過熱情，他一去，那邊又得耗費巨大的财力物力準備過節了。

去雲夢台吧，想起那場落入眼簾的盛大極光，他便歎了口氣。

魔族失勢，再也先不起任何風浪，三界終歸安甯。而在那場大戰中為蒼生而戰的英雄，隻留下一樁樁、一件件供人追憶懷念的事迹，他們自己卻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