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談得怎麼樣?”
回程時林府的車馬已經在外頭等候,望涯跟着上車,他們還要去一趟莫時府上。
“也沒說什麼。” 望涯說。
林昭冷哼一聲,幽幽地道:“時局變了,甄兄的心也變了,什麼事都不願意同我分享,我還不如一個外人,飛光,飛光,曾幾何時,我們還是無話不…”
“倒是有一件事得拜托林大人。” 望涯将話鋒緊急調轉了,不是她不想說,是沈定西要找的人,确實不能說,這事她也答應了要保密。
“何事?” 林昭将身子坐直,便見望涯不知打哪兒拿出來本薄薄的書:“這是新編的詩集,又得麻煩蟲兄掌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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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衙門開印那天,一本奏折遞到了趙俨手上。
趙俨看着裡頭的内容沉默了,他怕看不真切,反複看了第三回,随即将奏折合上,思來想去,再次打開看了一回。
穆士誠是認真的?
舉薦望涯為大理寺司直?
“荒唐!”
洪長風不知何故,也不敢多問,倒是一旁的趙宇擡頭,朝趙俨投去詢問的目光,便聽趙俨道:“張行簡,想讓望涯擔任大理寺司直!”
洪長風倒吸一口涼氣,他是瘋了嗎?讓一女子步入朝堂?就算他對學生愛護有加,可也不能這樣行事吧,她想謀官身,也沒說不可以,以她的功績,隻要向聖上開口,他是一定會答應讓她到後宮裡當女官的,到了年紀再嫁入高門,這是最好的了,可這……大理寺?
趙宇将奏折看了一遍,他對此并沒有異議,史書上的明君向來都是任人唯賢,哪有任人唯男的,殷商時也有婦好執兵權征戰沙場,如今小小一個司直,倒要權衡一堆。
趙俨見趙宇的模樣不免心生疑慮:“太子以為呢?”
趙宇起身行禮:“兒臣以為,望涯此人或許值得一試。先不論她的性别,單說她的膽識與謀算,或許能夠勝任司直這一職務,既然有能力做事,又何必糾結于她是否是郎君呢。殷商時的婦好同樣是女兒身,卻能統領六軍,平定鬼方,再有東漢時的和熹皇後鄧綏,外克鮮卑,内治民心,興滅國,繼絕世。望涯雖斷斷比不上她們,可也不失為一位公正清廉,有勇有謀的能人賢士,倘若隻因她不是郎君而錯過,這是百姓的損失。”
趙俨看向趙宇,覺得他說得也在理,眼下朝堂正在慢慢清洗,至少望涯同張行簡,看起來是偏向趙宇的,原本也有意将他們歸入趙宇帳下,隻是沒想過讓她穿上官袍。
“倘若去年學子中有比她更合适的,倒也可以不考慮她。” 趙宇補充道,這句話正中痛處,正是因為無人可用,才讓張行簡鑽了空擋。
趙俨默聲,想法開始有些動搖,目光再次回到趙宇臉上:“你想要這個人嗎?”
“全聽阿翁做主。” 他想要,并想将她從張行簡手中摳出來丢進東宮,培植出一個完完全全的心腹,可麒麟難訓,她這樣的人一定有自己的野心。
朝堂上炸開了鍋。
張行簡差點就要被淹死在唾沫星子裡,其中有位老頭更是指着他的鼻子罵:“你這是禍亂朝綱!究竟是何居心?!膽敢讓女子步入朝堂?荒謬,實在是荒謬,荒謬至極!還大理寺少卿,連這點東西都拎不清,如何能夠主持世間公允正道?”
“看來馬大人有更好的人選,何不舉薦?” 張行簡倒是雲淡風輕,他隻是舉薦了一個人,哪裡有過錯,既然沒錯,那就不能白白挨罵,罵他的,他都一一還了回去,當場氣暈了兩個老頭。
馬大人又要罵,張行簡卻不給他機會:“敢問馬大人,女子為何不準入朝堂?”
“那還能為何?自古以來就是如此,沒有先河,女子天性狹隘,難擔大任,不成體統!你的聖賢書讀到狗肚子裡了嗎?!”
“看來大人德不配位啊,陛下,臣懇請着禦史台核查馬大人自上任以來的所有職務。”
趙俨挑眉:“這跟他的德行有什麼關系?”
“陛下聖明,倘若臣沒猜錯的話,馬大人的母親也是女子,可他卻當堂說他母親天性狹隘不成體統,實為大不孝,這是其一,其二,馬大人所說,自古以來就沒有女子入過朝堂,想來他對史書也沒有研讀過,這是他的才能有虧,既然馬大人德才兼虧,又是如何謀得這個官職,在職時又能把職責所在做成什麼樣呢。”
這樣一頂帽子扣下來,衆人嘩然,想罵,卻又不知從何罵起。
馬大人憋紅了臉,最終憋出一句:“詭辯,你這是詭辯!”
張行簡充耳不聞。
又有人出列,将望涯先前扮男裝的事情拖出來了,說她不誠實,心思不純,行為乖張怪異。
張行簡氣笑了:“扮男裝是為謀活路,至于心思不純……純的還能活到現在嗎?看來這位大人倒是單純,是赤子之心了,可赤子如何能入朝堂,這不是拿國家大事當兒戲嗎,大人,兒戲是放在家裡玩的,并不能拿進明堂。”
再有其他人,罵張行簡用人唯親,是結黨營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