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不知道這家公司最終想要的究竟是什麼類型的人才。
工作人員環視他們,天真無邪地面容說着令他們膽寒的話語,輕而易舉就讓所有人脊背發涼。
邢芸認為這簡直是最莫名其妙的要求,短功夫内如何讓喪屍像人呢……既然都知道那些家夥是“喪屍”了,還要強行讓他們像人本身就是一件離譜的事情。
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這完全就是一場對運氣的大比拼,比的就是誰分配到的喪屍本來就像人。
所有人不需要考慮任何問題,這是一場最原始的比拼,拼的是一開始選擇喪屍的直覺。
有些人的喪屍胳膊腿都變成了另一個物種,而有的幹脆就是如同釜山行裡面的喪屍鹿,完全就不是人類的品種。
他們放棄了掙紮,完全任由自己被恐懼和死亡裹挾,就算是最膽小的人此刻也有勇氣破口大罵。
人都要死了,還管什麼亂七八糟的事,當然是罵出聲來最快活。
那些工作人員簡直是把祖宗十八代都被刨了出來,但盡管他們有沒有祖宗都難說……
當然,有的人運氣差,但有的人就是運氣好的天選之子。
這樣的參差讓所有人都覺得世界就是個巨大的笑話。
第一名又是怒,因為祂的喪屍竟然能說出兩句人話,這根本就是超模存在,直接領先其他人一大截。
有意思的是,之前她的喪屍分明還是頭上有羽毛,腳上帶魚鱗的模樣。
第二是容平安,她的喪屍會用扇子給自己扇風,會使用工具自然也就更像人類靠攏。
如果忽視掉那把扇子是被強行戳入喪屍的手中就好了,那喪屍感覺不到痛處,一來一回的擺手,還真像在悠哉悠哉地煽風。
第三名是柳翠,她見事情對她不利,幹脆利落地用道具麻痹了工作人員的感官……
她将工作人員報複性地領到了喪屍面前,讓他們好好看個清楚,狂躁的喪屍趁機咬掉了其中一個的半塊頭顱,柳翠面色驚慌,但邢芸仿佛聽到了她的哈哈大笑。
邢芸是第十五名,正好在中間的位置,她完全是化妝功底給力。
将喪屍也能變成普羅大衆審美中的美人。
其實她的喪屍外表最像人,但怒一直在對她陰陽怪氣,用語言擾亂工作人員的判斷。
偏偏怒作為優秀員工,祂的意見還會被着重參考。
邢芸眼睜睜看着怒不停地改正工作人員的評分,改的一次比一次低。
“黑的說成白的……真有你的。但你無論再怎麼說,我也不會是三十名之外。”邢芸不可能一直聽着怒的貶損,找到機會她就會頂回去。
與之相對的,怒也越戰越勇,根本不會放過邢芸。邢芸将絲襪往喪屍的頭上套的時候,耳邊怒的諷刺就沒有停下來過,其中80%都是歌頌神,也就是祂自己的美德。
她聽着這些,明顯一臉的不爽,嗤之以鼻:“自戀狂。 ”
工作人員看見她對怒沒有好臉色,警告了一次,再有第二次就會被辭退。
這份警告非常有用又非常沒用,畢竟在之前的某個副本裡,也有一位天使模樣的神對她說過──隻要忤逆祂就會被抹殺。
但顯而易見的,她鑽了漏洞,美美活到了現在。
邢芸的後一名是易半,她是在柳翠的幫助下通過的,不知道是不是邢芸的錯覺,她總覺得這兩個人的關系有些微妙,有些敵對的火藥味,也有些惺惺相惜的憐憫。
就像是做了春夢醒來後的惶恐和患得患失。
而沒有在前三十的人全都臉色慘白,他們每個人的心裡都在喊冤,如果是拼實力,他們死也死的心服口服,但如果是拼運氣,他們真的接受不了啊。這突然的加賽打的他們錯不及防。
有人叫嚣着不公平,張牙舞爪,
但規則就是規則,沒入選的都被工作人員向下達了辭退的通知,通向外界的門此刻正等待着失敗者的到來。玻璃上的遮蔽物升起,牽動着所有人的心跳,讓每個人都為之顫栗,那不能到達的外界,對所有人來講都是死期的宣布。
那是未知的恐懼。
透過門上的玻璃,大家都能看見外界是何等荒涼的場景,盡管有些人心裡早有猜測,但還是皺起了眉。
完全符合每個人對酷暑的潛意識。
有些人回憶起這種場景隻在末日片裡看過,枯萎的植物,灰暗的天空,沒有一絲生機的土地……
有的人在暗自想象從這裡走出去會發生什麼。
進入無限遊戲太久,以至于末日片的記憶都變得模糊,被勾起回憶的人打了個冷顫。那些虛拟的東西,未來都有可能降臨到他們的身上,這讓所有人的神經都緊繃了起來。
如果讓他們跟喪屍厮殺還好說,但要養喪屍……實在是難評,養不好還要被處罰,比直接被喪屍咬死還難受。
外界沒有一絲活物的氣息,甚至每一次刮風帶來的都是砂礫,工作人員沒有對外面做出一絲一毫的解釋,無辜純良的眼睛正看着所有敗者,盡管有着孩童的容顔,但行為作風完全是成人。
“快些離開公司。”工作人員催促着。
最後一名雙腿一軟直接跪倒在地,他指着前三十名:“你們可不可以想辦法救救我。”但他的求救并沒有得到回應。
“為什麼啊!我好不容易活到現在的!”忽然他的臉色變得兇狠,“有些人也不應該在前三十名,拜托你們這些工作人員好好看看,有些人在舞弊!”
柳翠感覺被點名了,邢芸也有些不爽。
“排名出來後不再更改測試成績。”工作人員冷冷下達判決。
柳翠嫌棄地蔑視着:“沒本事的人是這樣的,隻知道怨天尤人,找别人的原因,你有本事你也可以啊。那你為什麼現在跌坐在地上呢?”
大家在無限遊戲裡都是腥風血雨過來的,誰不想活下來,不是隻有他一個人。
不願意出去的人,工作人員開始驅逐:“離開這裡,公司不再需要你們。”
玩家們無論再怎麼逃也逃不脫工作人員的掌控。被趕出去的人全都一臉惶恐地拍着門,乞求能重新回去。但這種想法無疑是天方夜譚,在高溫下,他們流出的眼淚被瞬間蒸幹,皮膚皺縮幹裂,隻是幾分鐘的時間,原本好端端的人都被曬成了一張又一張的人皮。
工作人員們對此無動于衷,已經習以為常:“沒有利用價值的下場就是這樣。”
冰冷的話語,沒有絲毫的人情味,令人膽寒。
米妙芙:“被活烤死……這種死法實在是太吓人了,我好像聞到人肉被烤熟的味道了……”
邢芸:“能跳槽到别的公司嗎,不能這裡的所有公司都不當人吧?”
怒:“沒有其他公司的建模。”
邢芸知道,怒的這句話就是對她說的,就是在坦白祂的真實身份。
米妙芙:“我之前去過一個把人削成人彘後養在抽屜裡的副本,感覺沒有比活活烤死吓人,畢竟好死不如賴活着,對吧?”
邢芸:……
如果被削成人彘,她感覺還不如直接去死呢。
米妙芙似乎也找到了語言裡的不妥,吐了吐舌頭。
邢芸被她逗笑了:“你一看就是被家裡嬌生慣養的,根本想不到變成人彘的痛苦,對生活很有希望吧,不然不會無論如何都想活下去。”
米妙芙很認真地豎起食指搖了搖,表達了反對意見。
邢芸隻覺她才是無限世界最幸運的,誰又她這種好運氣抱上最大的大腿了。
工作人員重新将門遮擋好,對他們的讨論并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接下來給你們五天時間,可以對喪屍進行各種測試,測試的内容也沒有規定。兩兩分組,第一和第二,第三和第四,以此類推,最後會根據内容的價值進行排序,最後一組将被逐出公司。”
他們笑得純良無害:“大家别慌。就算第一第二失手了,我們也不會讓他們離開公司的。”
“真的是完全利益至上啊。”邢芸吐槽着。
按照工作人員的要求,邢芸和易半被分到了一組,但畢竟有系統的隊友作為前提,所以表面上是兩兩分組,實際上大家自發凝結成了小團體,隻要團體裡的一個人出事,其他人也免不了死亡的結局。
和童惠然一組的柳翠自然加入,米妙芙也會跟着怒,而和米妙芙分在一起的勞湘雲也不請自來了。
勞湘雲比起一開始的高調領場,現在整個人都恨不得縮小存在感,規避所有人的視線,也總是抿唇待在角落。邢芸并不知道她經曆了什麼,但她不說邢芸也不會多嘴去問。
在場的所有的三十個人分成了五個小團體。
邢芸在心裡思索了一下她們這邊的配置,怎麼不算是穩了呢?
山窮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邢芸問道:“你們有什麼好的測試想法嗎,一個好的研究方向能讓我們立于不敗之地。”
童惠然深以為然:“我很想揍一頓它們,給我的胳膊報仇。”
容平安接上:“你可别發瘋,不就是個胳膊,沒有了又怎麼樣?你要是給喪屍打死了,那你的行動會讓我們任務失敗。”
童惠然觊觎容平安第一的位置,一直都沒有給容平安什麼好臉色,容平安自然也不想慣着童惠然。
眼見着兩個人針尖對麥芒,邢芸忙說:“别吵,我們現在是一個團體,一個隊伍,任何不和諧的聲音都會影響我們的團體凝聚力,不想活下去了嗎?你們要是發癫,能不能别在隊伍裡吵,任何矛盾私下解決。”邢芸的語言能力可不是蓋的,她提出的觀點總是能直擊要害。
她說完打了童惠然的那條好胳膊重重一下,老實說,她确實有不少借題發揮的意思。
“嘶……你手勁怎麼這麼大!”
“啥?我沒用力啊。”邢芸瞬間無辜起來,“我也打容平安了,她怎麼沒事?”
“虛就直說。”容平安眼裡彌漫着的都是揶揄。
雖然邢芸說得很有氣勢,但心裡也在打鼓,大家都在無限遊戲裡,本身都是競争關系,不互相針對才有鬼了。不是所有人都會像俞滟那樣不在乎神,大多數都在渴望神的注視,恨不得周圍所有人都死光才好。
邢芸覺得要是想進行下去任務,選出一個主心骨是非常有必要的,雖然她不想面對怒,但身為被工作人員包庇的第一,又有神的另一層身份,祂來當領導者豈不是必赢?
邢芸默默看向了怒,還沒等說出心裡的想法,怒先發制人:“你看我做什麼?哦,你想讓我選你當小隊的領導人嗎,也不是不可以啊,我其實就想選你呢。”
怒笑了,笑得格外攝人心魄,雖然是疑問,但分明是不用置喙的語氣,完全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大,要吧邢芸架在火架上烤。
米妙芙乖乖點頭:“我是沒什麼問題啦。”她仰着笑,無憂無慮讓頭頂的小啾啾一搖一晃,星星眼看着邢芸。
邢芸扭過臉:“這福氣還是給你吧。”
米妙芙連連擺手:“我沒有那個本事的,領導一群比我厲害的大佬?簡直癡人說夢,萬一得罪誰了,接下來的副本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我還是順水摸魚吧。”
邢芸:……
所以,米妙芙這不是什麼都懂嗎。
邢芸無語住了,難道她就不怕得罪人嗎?
她冷靜了一會兒對怒說:“sorry,我不是很想。”
怒并沒有放過邢芸,還在推選她當隊長,邢芸默默豎起了中指,直接将在場的所有人都看沉默了。其他人都看在npc的面子上,是不會跟怒對着幹的,所以邢芸的行為直接給他們吓了一大跳。
真的要對npc喜歡的人比出國際手勢嗎?
怒也是愣住了,祂屬實沒想到就這麼給邢芸惹毛了。
邢芸的想法也很簡單,她是在神這惹一身腥不嫌多了,她隻想安穩度過副本,不能讓神給她坑了。萬一選錯方向,神無所謂,拍拍屁股就走了,他們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容平安也是知道怒的真實身份的,她戳了戳邢芸:“你确定要這個态度?”
邢芸翻了個白眼。
“不然該是什麼态度?”
“小心為上的态度。”容平安擠眉弄眼,“你又不清楚人家的底細。”
“你清楚?”
不得不說,這句話給容平安反問啞火了,他又不能說個清清楚楚,直接把話頭堵死了。
邢芸彎唇一笑,她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容平安扭過頭去,兩個人錯開視線。
怒忙借機站到兩人中間:“有什麼話公開說,老說悄悄話是什麼意思?”
邢芸:“你有什麼想說的?”
見邢芸不買賬,怒撇撇嘴:“那就聽我的?”
然後怒走到邢芸近前,祂捏了捏邢芸的臉,下手沒輕沒重,讓邢芸吃痛。
邢芸眉頭一挑,還沒等回應怒,祂就直接随手指向了童惠然:“按她說的辦吧,擊打喪屍,記錄它們不同的反應,我覺得很好。”
此話一出,滿座皆驚。
邢芸不知道說什麼好,無奈扶額,怒現在笑得非常欠打。
她本以為選擇測試的内容會非常複雜,但既然怒一下子拍闆了,那邢芸也直接點頭:“我同意。”
畢竟祂是神還是優秀員工,兩個強力buff一加,就算祂對喪屍什麼都不幹,邢芸也覺得有道理……
其實最穩妥的方式是三十個人都選擇同一種方案,但其他小隊未必能同意這個想法。
怒看着邢芸如此溫和的模樣,忽然心裡一軟,她怎麼突然聽話了,不張牙舞爪的樣子竟然還品出了一絲可愛。
但其他隊友的的臉色就不如邢芸那麼輕松了,柳翠左看右看,不可置信:“就……這麼随便?”
米妙芙必然是肯定怒的決定。
童惠然一臉問号:“我其實是随便亂說的。”
柳翠則在心中計算着,邢芸總是能有化險為夷的能力,既然她總是能締造奇迹,那麼這一次跟着她走也不是不可以。
易半揉了揉眼睛,看柳翠沒有意見,有些哭笑不得:“那……也許也可以。”
這樣的局面是童惠然沒有想到的,她對自己的提議其實都不是很信任,現在發展到這個樣子更是想不到。
勞湘雲默不作聲,靠在堅硬的牆上,她在無限副本裡吃夠了苦頭,已經不是一開始決定領導大家的模樣了,她以為她進步已經夠快的了,但邢芸貌似才是那個進步更加神速的。
勞湘雲沒有辦法将所有的苦難全都消解内化,她變得越來越内向和寡言。
她将眼睛往上推了推,低下頭一副不争不搶的模樣,她現在非必要不發言,每個字都要慎之又慎,哪怕是早安午安這類的話都不敢輕易出口。她并沒有覺得這個改變有什麼不好,甚至有些後悔沒有盡早就這麼做。
怒敲定了主意之後,開始端起了鏡子,祂捏着祂的面容,祂的面容越來越神聖和甯靜,就如同神話中的天使一樣不可侵犯。
可惜了媚眼抛給瞎子看。
邢芸根本就沒發現身為神的怒改變了哪裡,在怒執着地問到她第三遍的時候,邢芸仍然不明白祂要表達什麼。
這下可給怒整生氣了:“你沒發現我有哪裡不一樣了嗎?”
邢芸上下打量,最後肯定地搖起了頭:“沒區别。”
“我看你的眼睛留着還不如挖了!”
邢芸小聲說:“難道非要我騙你有區别嗎?”
怒:……
祂沒有和她繼續溝通,轉身聯系工作人員,指名道姓地給邢芸的房間安排到了地下室。
地上地下對邢芸來講根本無所謂,住哪裡不都一樣?
邢芸根本就沒有想别的也不在意是不是怒的報複……但後來她發現怒還用權利住到了她的頭頂上。
明明下一天就是開始對喪屍測試的第一天,但怒完全沒打算讓邢芸好好休息,在樓上又蹦又跳,實在是經曆太過旺盛了,幾個大音響就這麼在邢芸的頭頂炸開,攪得她是苦不堪言。
誰讓怒本事更大呢,而且邢芸根本也想不到拿祂怎麼辦啊!
反正都看不到怒了,她把紙揉進耳朵當耳塞也一樣。
怒在上面陷入了沉思:“這個邢芸……為什麼不上來找我呢,之前對我的耀武揚威去哪了,難不成她有更在乎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