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遭遇各不同,不幸的人心酸百态百味,他們往往在不幸者身上尋覓,看是否有自己的影子。
如果跑滴生意不太好時,我會駕車行駛在濃蔭陰翳的大道,婆娑的樹影掠過車輛,習風襲來,搖曳的樹葉發出簌簌聲,偶爾會下起一小陣綠色的葉雨。
風兒輕輕吹拂,車兒慢慢前行。
天使的發色在一片濃色裡實在容易被捕捉。他依舊帶着那副耳機,手裡掂起紙和筆,時不時望頭頂的密葉,俯腳下的光影,查路邊的行人......
車子止步不前,估計是被他的容貌所吸引。
我調整座椅,雙手疊在頸部,不懷有任何雜念去享受這一份感覺至上的美好。
不久,眼皮打架,我開始打起了盹。
時間回到了第一次見遲暮安的那年,也就是我上初一,那時候不懂什麼是喜歡,隻知道他長得很俊。
那天由于家裡太悶熱,随光達也在家,我隻好去林蔭處乘涼,那條香樟大道在中午車輛與行人都很少,所以它成了我的第一選擇。
我已在樹上開始犯困,正當我快要進入睡眠時,吵嚷聲鑽進我的耳朵,瞌睡蟲剛探頭就又縮了回去。
我心煩地掙開眼,發現不遠處幾個不良少年叼着煙欺負一個小男孩,男孩捂着書包,被幾人逼得直往後退。
不良少年為首的是一個長相俊俏,年紀和我差不多大的學生。
他稚嫩青澀的臉龐潔白如玉,眼窩深邃,鼻梁陡峭,墨染的濃眉,不染而朱的薄唇,一雙的魅惑的狐狸眼生得勾人心魂。
男孩被幾人圍着,低着頭警惕地瞥向那些小混混。
老師從小就告訴我們長大要懲惡揚善,保護比我們弱小的人。我那時已經13歲了,也算一個小男子漢。
為首的少年擡起巴掌想打男孩,我撿起地上的闆磚想都沒想直接沖了上去,
我使出全部力氣将俊俏少年推倒在泥土地上,将男孩護在了身後,拿起闆磚對準他,聲音顫抖道“你們别過來啊,闆磚不張眼。”
少年被其他幾人扶起,即使臉上挂着懵逼,但還是不忘讓小弟為自己打身上的污泥。
就在幾人忙活之際,我拉起男孩就狂奔,跑出了陰翳區,灼熱的陽光照得皮膚上刺癢,汗珠大顆大顆滾落。
我看後面沒有人追上來,雙手撐在膝上,佝偻着身子喘息,還不忘安慰小男孩“别害怕......壞人現在追不上了。”
小男孩背着書包放聲哭起來“我要哥哥,我要哥哥。”
我耐下性子,蹲在小男孩面前,輕聲道“你哥哥在哪?”
小男孩抹去臉上的淚水,小臉都哭花了,他指向我們剛才逃出的地方。
“剛才......那個人就是......我哥哥。”
他的話斷斷續續,我大緻也明白了。
我摸摸鼻子,抓抓兩腮“那他為什麼要欺負你?”
他不回答我,一直在在哭鬧要哥哥。
我隻好把他送了回去,那幾個人依舊還停留在原地,隻是地上長出了幾個燃盡的煙頭。
我把小男孩送到離幾人不遠處,就灰溜溜逃了。
從此每去那條大道,我都會遇到那個少年,他總是迎着風、伴着葉從高坡而下,但是他沒注意過我,應該不記得那件事了。
車窗被敲響,我的睡意悄然散去。
陽光刺眼,我捂住眼睛慢慢适應明亮的光線。
須臾,緩緩睜眼,像車窗看去,白栀音弓腰探腦袋朝車裡看去,些許是看不見車裡的我,就用手遮在眉眼前擋陽光。
車玻璃下去,他黑白分明的眼睛裡倒影出我的容貌。
“你......是在等我嗎?”
我抿唇幹笑,心裡有種被人看破的羞赧。
他捂住自己喉結下處“我可以約你喝一杯嗎?”
他居然主動約我了,來不及驚喜就急忙應下了。
傍晚,在白栀音的帶領下,我們再一次去了那個“聖潔之地”的酒吧。
這一次的感覺截然不同,沒有第一次的不願,也沒有第二次的膽怯,有的是獨屬這次的喜悅。
我們入座吧台,我向調酒師點了兩杯簡單的雞尾酒。
我們相互添加了聯系方式,完事後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抿了一口酒,或許是長時間不喝的原因,酒過之處皆有一股辛辣的刺激感,從舌尖到喉嚨再到胃間,像是咽了一團烈火。
他轉向我,垂眼将視線定在了我手中的酒杯上,臉上漏出難以言喻之色。
我放下酒杯,側頭看向他“怎麼了?”
他雙手交叉,拇指來回纏繞“上一次......我替遲暮折向你道歉,對不起。”
說着,從座位上起身朝我鞠了一躬。
我連忙起身,雙手握住他的肩頭扶起了他。
我歎了一口氣“都過去了。”
他眉宇間盡顯愧疚,一隻白皙的手捂住嗓子,費力地發出聲音“随遇......對不起。”
我看着他這副美人落難的楚楚可憐,不忍道“你是不是有什麼困難?”
他神情晃過一絲窘迫,随後低眉颔首,扣着手指。
他不說話,意思就是有困難喽,多半是遲暮折那個龜孫造成的。
虧我小時候還幫過遲暮折,現在看來真是幫錯人了,他小時候怎麼不被他哥打死呢?
我拉過他的手,一股涼意蹿過我的指尖,爬上我的脊背,我在内心不禁打了個寒戰。
“我有什麼地方可以幫你的嗎?”
他從我溫暾的掌心中抽出手,搖搖頭喃喃道“沒用的,沒人能夠幫得了我。”
我激動道“不試試怎麼行?”
他不願再多說話,手也從脖子處自然垂落到聲旁。”
看到他的沉默,我也放棄了這個令人不悅的話題。
他的指腹不停地摩挲着布了一層冰霧的杯壁,嘴唇沒有沾染酒味的意思。
我這才意識到,他的嗓子是沒有辦法喝酒的,我又向調酒師點了一杯果汁。
他似乎在發呆,沒有注意到我和調酒師的對話。
過了一會兒,調酒師遞給他一杯無酒精的果汁,他的目光依舊滞在那杯酒上,對外界沒有一點反應,像是在沉浸一段解不開的思緒。
我點了點他的手,他眨了一下眼睛朝我看來,這才注意到手旁的果汁。
他隻是微笑點頭,将果汁朝胸前攬去,獨自美麗地用吸管攪動裡面的冰塊兒。
我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又把白栀音手旁的另一杯酒端到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