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葉盛甯怔愣片刻，程嶼辭遞給了她剛剛從書架上抽出來的書。
“謝謝。”葉盛甯将書接過，道謝。
“客氣。”簡單的兩個字視作回應，程嶼辭下垂着視線看清她手裡的那本書，沒話找話的跟她聊天，“喜歡這本書？”
剛平息好的心跳又亂了一寸，她微擡起眼皮看去，程嶼辭的那張臉悉數落進她眼裡，深邃的眉眼，挺翹的鼻尖，寡薄的嘴唇，視線描摹過的痕迹，都一一存進她眼睛裡，永久保留。
她慢了幾拍反應才回話，“沒看過，剛剛看見書名，覺得挺有意思的。”
順着她的話，程嶼辭也掃了眼敞在她懷裡的書封，勾着薄唇輕笑着附和，“确實有意思。”
“那你慢慢看。”
他說着，就要從那裡離開。
“诶。”
葉盛甯想也沒想就直接出聲叫住他。
剛邁出去的腳步收回，程嶼辭轉過身來面對着她，坦然自若，“還有什麼事嗎？”
“那個……”葉盛甯有點慌，緊張的表現全都聚在緊捏書籍的手指上，“你……有想要看的書嗎？”
“我可以幫你找找。”
這或許會讓人覺得唐突，葉盛甯又飛快的解釋，“這裡書太多了，可能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兩個人找應該會快一點。”
這樣解釋，應該就不會讓人多想了。
但還沒來得及肯定這個解釋，程嶼辭就拒絕了她的好意。
“不用了，我自己找就行。”
說完，少年就轉身離開了。
葉盛甯内心湧起一陣名為怅惘的失落，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種感覺，滞悶的空泛，很慢節奏的難熬。
最易折磨人心。
在圖書館待到将近中午，四人在外面的小餐館裡吃了午飯，段斯昂提議下午去電玩城放松一把。
這主意剛露出來，就被林嫣然一巴掌拍死，“這馬上就要月考了，你還想着玩兒。”
“我這是适當放松，勞逸結合懂不懂。”
“嘁，什麼勞逸結合，”林嫣然殘忍的戳穿他，“這分明是你貪玩兒的借口。”
“……”
不過林嫣然又忽然惆怅起來，她撐着臉托腮，“哎，月考之後就要換新座位了，還不知道我的新同桌會是誰呢。”
“對了，司瑤應該要回來上課了吧？”段斯昂忽然問。
林嫣然點頭，“她給我打過電話，說是等我們月考之後就回來。”
段斯昂輕笑，“還挺聰明，知道躲過月考。”
“不過，等司瑤回來，咱們班人數就是單數了，多餘的那個人得自己一個人坐。”林嫣然說：“沒有同桌，感覺快樂都少了好多。”
“等你被換去跟周遠同桌的時候，你就不會這麼覺得了。”程嶼辭忽然插一句嘴進來，他眉眼舒展着放松，好看的眼型微微彎起，唇角也淺勾着淡笑，聲音懶懶的。
聽見他聲音響起的那一刻，葉盛甯忍不住擡眼朝他看去，薄薄的陽光盛放在他身後，天朗氣清，他被虛攏進肆意的光亮裡。
視線在他身上停留的不長，她現在還沒那麼大膽子能一直盯着他看。挪開時，她聽見了段斯昂狂妄的笑聲，以及林嫣然憤懑不平的控訴，“程嶼辭，你故意的吧？”
程嶼辭無奈的表示，“我隻是想到了這種可能性，實話實說。”
“你盼着我點好吧，别烏鴉嘴。”
“行，”程嶼辭懶散一笑，拖長了聲調，視線往她身旁撩了下，“那我祝你跟葉盛甯再續同桌前緣？”
林嫣然總算滿意，扭頭看向身旁的葉盛甯，說：“這還差不多。”
後來他們還是去了電玩城，并且瘋玩了一下午。
夜幕降臨，四人結伴從電玩城裡出來，霓虹鋪亮的街道被溫熱的晚風吹過，高架橋車水馬龍，車流人影絡繹不絕，一幢幢高層建築亮着浮華絢麗的燈光，一頻一幀的交織閃爍。
電玩城開在商場裡面，在裡面待久了會有些悶。他們跟飯後散步似的沿着街道沒有目的的走，林嫣然挽着葉盛甯的胳膊走在前面，後面是程嶼辭跟段斯昂，他們一前一後的身影被路燈照亮。
“诶，我剛剛那摩托開得帥吧？”段斯昂勾着程嶼辭的肩膀，無比回味剛才在電玩城又酷又炫的漂移，順帶還不忘拉踩人，“是不是比林嫣然開得好？”
“就我那漂移技術，都快趕上職業選手了，肯定比她開得好。”
“……”
這也要顯擺，程嶼辭嗤笑一聲，他雙手插着兜，調侃一句，“你幼不幼稚？”
顯然段斯昂是不想理睬這個問題，插科打诨的含糊過去，“這個問題你不用回答，你回答上一個問題就好。”
“……”
是真服氣。
程嶼辭将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拂開，跟他說：“你這麼想知道答案，直接問當事人不是更好？”
說完，他步伐加快了許多，朝着葉盛甯旁邊的空位走去。
段斯昂跟上，走到了林嫣然身邊。
身旁突然冒出來程嶼辭的身影，差點沒給用餘光往後瞟的葉盛甯吓死，她幾乎在一瞬間收回自己的小心思，後知後覺的震驚讓她腦袋微微有些發熱，不過好在不嚴重，因為當身旁的淺淡檸香漫進鼻尖時，那一瞬間的狂躁心跳又被悄然安撫。
她安靜的走在他身邊，每一個腳步都似乎變得乖巧，想要去與他的步伐合拍。
左手邊的另外兩個人在叽叽喳喳的争論着到底誰打遊戲更厲害，而她始終跟随着程嶼辭的頻率，在自己的世界裡慢下來。
在段斯昂忽然勾着林嫣然的脖子往旁邊的便利店走時，葉盛甯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他們已經并肩走了很遠。便利店裡亮着明亮的光，玻璃門敞開着，絲絲縷縷的明亮照亮了門口的那一塊兒空地，看到林嫣然和段斯昂的身影遊走在便利店裡，葉盛甯才收回視線，目光不經意間掃過門口的一台娃娃機。
娃娃機的輪廓閃爍着五顔六色的彩燈，裡面裝着隻有手掌大小的玩偶鑰匙扣，玩偶很小，各種形狀樣式的都有。
她沒有擁有過娃娃，同時也不知道裡面的那些會不會有一個也屬于她。
直到從身後傳來程嶼辭的聲音，“你站這兒幹什麼？”
随之一同過來的，是他的身影。
他一靠近，周圍的光就被擋住了一半，她陷在那片有他的陰影裡，擡眼看向他，少年的臉廓在黑夜和燈光裡更加立體。
“你想抓娃娃啊？”程嶼辭的視線已經從她臉上挪到他們面前的那台娃娃機裡，裡面有很多可愛的玩偶鑰匙扣，他猜想裡面有一個或許博得了葉盛甯的喜歡。
很久沒得到葉盛甯的回答，他又扭過頭來看向她。
就像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樣，少年清越的面龐被明亮的光勾勒着，落在她臉上的視線随意又帶着溫度。
心跳卻比那時候強烈。
葉盛甯怔然回神，答非所問：“它們還挺好看的。”
或許是遲鈍又或許是這完全脫離問題中心卻讓人挑不出毛病的回答讓程嶼辭舒展着眉眼勾唇，覺得有趣，他就多來了一份興緻。
問葉盛甯：“那你想要嗎？”
是一個完全意料之外的問題，葉盛甯顫動着眼睫看他，面目有些震驚之色。
隻是尚未适應，她就看着他從兜裡掏出了一枚硬币，長指将它抵進娃娃機的硬币口。
“嘀——”
娃娃機輪廓的燈光快速的閃爍起來，幼稚可愛的音樂提示着娃娃機的開啟。身旁的人側身前傾，手指操作着搖杆，問她，“你想要哪個？”
他身子前傾時覆落下來的陰影更深重了些，還有那股存在感很強的檸檬香。
葉盛甯不敢與他對視，視線落在娃娃機透明玻璃内的那些小玩偶身上，随便指了一個，“就……那個吧。”
程嶼辭操縱着搖杆逼近，銀白色的鐵爪在燈光下搖搖晃晃。他目光真切溫熱，看準了時機拍下按鈕，鐵爪向下抓去，勾住的卻是旁邊的玩偶。
他彎腰從下面的小框裡将那個玩偶拿出來，遞給葉盛甯，有些可惜的說：“好像差點手氣，你指的那個沒抓到。”
“不過這個也很可愛，送給你了。”
玩偶是一個很可愛的小柿子，上面繡着字——心想柿成。
葉盛甯接過，讓它躺在自己的手心裡。
夜風漸起，浸透着夏夜裡少女羞澀的心跳。
街邊的路燈光亮朦胧，她擡眼看向他，跟他說謝謝。
就連說謝謝也是很認真的模樣，程嶼辭舒展開眉眼彎唇笑，“謝我什麼？”
“謝你這個，”葉盛甯用食指勾住鑰匙扣的小環，小柿子玩偶向下垂着，在半空中搖搖晃晃。她眉眼也溫柔的彎起，那雙跟盛滿水的眼睛在燈光下格外明亮。
她說：“謝謝你送給我，心想柿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