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讓一下。”
最後一節課下課,奕舒正在回頭跟夏凝說話,耳邊忽然傳來一道冷淡的嗓音。
奕舒愣了一下,才讓開座。
江侵很快走出去,然後離開教室。
等他走遠了,奕舒才重新坐下,目光卻并未收回。
夏凝擡手在她眼前晃了下:“别看了,人都沒影了。”
“不是。”奕舒皺皺眉:“夏凝你覺不覺得,江侵這兩天怪怪的。”
怪怪的?
“是有點。”這兩天總覺得教室這一角溫度低的異常。
“不過……”夏凝很快了然:“江侵這個人就是這樣,心情陰晴不定的,以前也經常這樣。”
“不一樣的。”奕舒回想着這兩天她跟江侵仿佛一夜回到解放前的相處模式,搖搖頭:“他好像生氣了,這兩天都不怎麼理我,話也不想說的樣子。”
“你說……”奕舒腦海裡忽然冒出一個猜測:“他是不是誤會了?以為我送他的那個杯子是情侶杯,以為我喜歡他,所以故意躲着我?”
夏凝琢磨了兩秒:“也說不定。”
“那你說我要不要跟他解釋一下?”
“别了吧,萬一人家不是這個意思,怪尴尬的。”
“也是。”
“别想了,管他呢。”夏凝掐掐奕舒心事重重的臉:“你還沒跟我說,明天跟我們一起出去玩嗎?”
“不了。”奕舒表情有點蔫兒:“我得趕進度,這周作業好多。”
“行吧。”
“不說了。”奕舒折回身去收拾好東西:“我得回家了。”
-
奕舒之前已經跟爸媽說好周五下課自己回家。
出了校門,她就沿路慢吞吞往家走。
以前坐着王叔的車,她幾乎每次都能看到江侵。
今天卻沒見着。
她又想起這兩天江侵總是一副不愛理人的樣子,低低歎了口氣。
一路胡思亂想的抓着書包包帶,她走進了食品廠宿舍小區。
這是個老舊的小區。
存在了大概有幾十年。
顧名思義,這裡住的都是以前食品廠的老員工。
它立在玫瑰苑的前面,是回玫瑰苑的必經之路。
但是和玫瑰苑的景緻截然不同。
破損的柏油路年久失修,總有裂開鼓起的小包,一不小心就會打人絆倒。
一幢幢公寓樓是灰色的水泥建成,一眼看過去灰撲撲的,還有的公寓樓牆皮都開始脫落,看着斑駁一片。
模糊的玻璃外圏了一圈鐵栅欄,都生了鏽。
挂在外牆的電線也長長的脫落下來,像是一團團攪在一起的亂線。
迎面撲來,都是腐朽蒼涼的氣息。
似乎連這一段路的天都像是籠罩了一層霧,灰蒙蒙的。
奕舒聽說這裡本來是要拆遷的,但小區似乎有些老人念舊,一直不肯簽合約,才拖到了現在。
她四下裡掃視着,某個瞬間,目光定格在某處拐角。
她剛剛,好像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江侵說他住在這附近,是這裡嗎?
眼看着那一抹藍白衣角消失在視線,奕舒揉了揉眼睛,拔腿小步跑着追了過去。
等過了拐角,前面一兩百米的地方,她果然看到了江侵。
他還在往前走着,并沒有發現她。
奕舒想出聲喊他,又想起他這兩天的冷臉。
也許他并不想理她。
更不想讓她知道他住哪。
可奕舒想知道他在哪。
也想知道他的家裡到底是什麼情況。
不僅僅是好奇。
她是真的很想幫幫他。
頓了幾秒,奕舒到底沒有出聲,隔着一段距離,悄然跟上。
江侵順着這條布滿了裂痕的路一直走到了最後,然後停下。
那是一幢小二層的獨立單元。
奕舒也沒再往前,在小二層前面的一輛車後面蹲下來,探着腦袋往過看。
小二層的大門是關着的,門前像是爛泥一樣躺了個人。
江侵上了台階就将人拎起來,然後動作熟爛的單手開門,再把人拖進去。
生鏽的鐵門“吱呀”一聲,開了又合上。
江侵連同那道人影,一起消失在視線裡。
奕舒卻沒收回視線,她蹲在那裡,腦袋裡亂七八糟的。
江侵果然是住在這裡嗎?
這個随處貼滿小廣告,地面散亂着各種果皮紙屑的她完全不能想象的地方?
還有剛剛那個拽都拽不起來的人,是他的爸爸嗎?
他真的會打江侵嗎?
江侵的媽媽呢?
沒有頭緒。
一團亂麻。
可不知道為什麼,奕舒看着那幢灰撲撲的房子,心裡有點難受。
好像有什麼壓在了心口。
莫名有點喘不上氣來。
又有點泛酸。
眼尾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