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女兒毫無痛苦地離去,倒不是不能理解。
但也不能不顧她這個執行者的死活吧?
不制住黑大衣,死的就是她自己了。
變形的鋼筋重新落回黑大衣手裡,在安惜年忍不住抱怨時,沖她面部呼嘯而來。
笨重的外骨骼有些拖累她的速度,好在堪堪避開強風,讓鋼筋從鼻尖前幾厘米的地方掠過。
安惜年迅速後撤,注意着黑大衣動向、躲避對方動作的同時,徒手将身上覆蓋的外骨骼卸下。
外骨骼的關節處受到強力擠壓,隻一下就崩裂綻開。
彎折的金屬片落地,激起沙土飛揚,陣陣沉重的悶音伴随鋼筋一刻不停的呼嘯氣流聲,一起闖入安惜年耳朵。
黑大衣的速度極快,近千斤重的鋼筋在她手裡如同樹枝。
兩人位置調轉,黑大衣在逐漸把安惜年往空樓的方向逼。
安惜年分神側目确認自己與空樓之間的距離。
她的動線被黑大衣以攻勢封堵,無法貿然突破,隻能步步後退。
身上的外骨骼隻剩最後包裹腹背的胸腹甲。
安惜年一腳踢開從側橫貫而來的鋼筋,因慣性半蹲在地。
忽然,她眼瞳一動。
她迅速仰起頭,雙手扯項圈似的卡進胸腹甲的最上端。
方向相對,施力。
五厘米厚的外骨骼在安惜年手下撕裂。
斷邊在虎口割開小血口。
兩聲重物墜地接連響起,機械籠裡的獵物擺脫束縛,破籠而出。
飄揚而起的細塵在月光下被擾動。
安惜年拔出匕首,避開迎頭砸下的鋼筋,正面迎上黑大衣。
刀尖即将觸及黑大衣肩部,地面陡然竄起高牆,企圖阻擋安惜年的一瞬間。
電鋸嗡嘯聲徹遍野。
安惜年躍身登上升高的牆面,借勢翻身從黑大衣頭頂掠過。
她單側視野裡的遠處,電鋸正散發刺眼的光芒。
穩穩落地後,一道比強調光更亮眼的白影與安惜年擦肩而過。
無需猶豫,安惜年反手将匕首往斜下插去。
下一刻,鞭響破風。
黑大衣發出尖銳的呼痛。
怪異被長鞭勒緊、鞭子上的匕首沒入背後。
“在秋凜手裡!”
白億的四肢虎化,躲避地下不停刺出的尖狀鋼筋,攥緊長鞭一端不敢放松,轉頭對安惜年喊到。
最後的音節被抛在安惜年身後幾十米外。
兩秒,她已經沖到雙胞胎面前。
“你……”看到安惜年手臂上裸露的燒傷,秋凜一時說不出話。
可她同樣知道現狀耽誤不得。
強行把話壓下,秋凜将白億吩咐拉響的電鋸交給安惜年。
秋冽來到安惜年身邊并肩,目光安定:“小心。”
安惜年輕笑颔首,再次拉動上勁,眨眼間又閃回到幾十米外。
秋凜與秋冽一同往前趕去。
在高頻率的腳步聲中,秋凜無奈苦笑:“這對搭檔,跑得一個比一個快。”
秋冽沉默一瞬,看向前方,低喃:“如果那前面是姐姐的話……”
如果那裡有重要的人,廢掉這雙腿也會想立刻趕到對方身邊。
秋凜往妹妹的方向望去一眼,目光溫柔下來。
剛準備開口說些什麼,她忽然被不遠處的異響抓取注意。
視線隻一動分毫,秋凜身前突兀被一臂橫攔。
随即,秋冽撲到她身上,強行把她往體内融去。
“秋冽!你不許——”
外界再也沒有秋凜的聲音。她陷入不可視不可聞的狀态。
而秋凜最後親眼所見的,是身型變為六層樓高的怪異。
她既氣又慌,在秋冽體内拼命叫喊:“秋冽!你讓我出去!誰準你這樣對姐姐了!我們說好了,要一起應對這種狀态的怪異!”
這種狀态下雙胞胎同心同體,可再次剝離後,受的傷隻會作用在一個人身上。
秋凜感到妹妹擡手拍了拍心口。
秋冽在以此給她一個擁抱,這是獨屬她們姐妹的暗号。
“我現在比姐姐能打些。”秋冽的聲音像隔着水幕,“像他們一樣。力氣大的一方,要更努力。”
秋凜咬牙切齒:“那你知不知道白億在面對安惜年的保護時,會有多怨恨自己!”
秋冽毫無預兆地輕笑一聲,氣音像輕飄飄的羽毛。
“怨恨是活該。”秋冽呢喃,“就像曾經總被姐姐保護的我一樣。”
他們隻能讓自己變得更強,更強。
直到能讓珍視的人對他們給予的保護束手無策。
互相支撐不等于毫無競争。即使是同生同死的關系,規則仍然由更強大的那一方制定。
秋冽緊盯與巨大怪異纏鬥,卻仍然不落下風的安惜年。
作戰服被劃開,衣擺随安惜年的動作獵獵翻飛。
“她真的好像榮譽作戰士*……”
輕語從秋冽唇邊溢出,秋冽不知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在對姐姐感慨。
尾音輕易消散,秋冽又往前踏出一步。
這邊,安惜年與白億配合默契,卻無法撼動巨大化的怪異分毫。
白億高聲罵出一句,從怪異跺地的腳下躲開,來到安惜年身邊。
“有辦法嗎?”他問到。
安惜年看看自己手裡的電鋸,又擡頭掃視比電鋸大了不知多少倍的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