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空桑,白徽先把徒兒放到房内。把了她的脈後,發覺無恙後才舒了口氣。她剛準備去後山看看弟子們今日修行如何。一回頭就瞧見自家師弟,青衣落拓,薄唇緊抿,默默盯着她。
她臉上那些細小的傷口青衡早已處理妥當,就是身上的這件衣裳不少地方都勾破,裙擺還破了一個大洞,看起來實在狼狽。
“原來你還知道回來啊。”溫楚南語氣有些哀怨。
白徽露出一貫輕快的笑容:“楚南,今日起得挺早。”
“受傷了沒有?”他可不吃她這一套。
“我可是你師姐,怎麼會輕易受傷呢?”
溫楚南臉色稍稍不自然:“誰問的你,我說的是半夏。”
“受了一點小傷,不過并不礙事的。修道之人哪裡有不受傷的。”
溫楚南上前一步,拉近他和師姐的距離。濃長的睫羽下的雙眸清明,緊緊盯着她的眼瞳:“你去四方城,到底是去做什麼?”
白徽鎮定解釋:“我隻是不經意去一趟,誰知道就遇到了這種事情。我的運氣還真是不好呀,百年難遇的事都能讓我遇見。下次出門我定先算上一卦。”
溫楚南才不相信她的這句話,素來溫和的語氣也變得冷冽:“四方城發生的事情,你當真不知情嗎?”
白徽垂眸一笑,無奈承認:“我的确是知情的。”
畢竟這白家女子代代傳下來的本事是不可能輕易消失。從小她們就能從星辰萬象看出世間所有的命數。這是上天對她們的恩賜,也是懲罰。她們隻能預測命數,卻無法改變,隻能像旁觀者一樣,靜靜看着所有的事情走向注定的結局。
天道不可違,白徽曾試圖強行改變過命數,然而得到的卻是母親慘死在自己面前。
她嘴角扯出一抹似有似無的微笑:“可那又如何,我什麼都改變不了。”
溫楚南捏緊衣袖,眼神破碎:“我又不在乎你能否改變什麼,可你為何就不能跟我提前說一聲。”
他擔憂的一晚上沒睡,就好像回到從前那樣。
在溫楚南意識還處于朦胧中時,隻會照做師姐的話。每次她下山時他都會在小院中獨坐等待。
有個冬日,連下了幾日的雪。他依舊在院中乖乖端坐,厚重的積雪埋到他的膝蓋,也不知道回屋。墨發上凍上一層厚厚的霜。記不清是第幾日的清晨,師姐終于回來。瑩白的雪粒在暖陽下發着金光。有雀聲在枝頭鳴叫,他聽見窸窣的腳步聲。
睜開眼時,眼前的積雪已經被師姐用靈力消融掉。
她責怪道:“你大冷天就一直在這裡待着。”
“冷?”
溫楚南不明白這個詞的含義,隻知道傻乎乎的點頭。
白徽無奈搖頭,拉着他的手進屋。拿出乾坤袋裡面為他買的钗環冬衣,酥糖點心。
溫楚南那時候還不懂男女之分,任由師姐擺弄自己。整日裝扮成漂亮的小姑娘。等到他漸漸如常人一般思考後,就選擇換成男裝。
主要是為了省錢,男女對他來說并沒有什麼分别。
後來有了半夏,師姐叮囑他的話就越來越多。
“如果你發現我回不來,就把這封書信用符遞給昆吾,半夏也有人照料。”
她總是把所有人的出路都想好,好像會随時離開一般。
溫楚南很讨厭這種迷茫無措的感覺。
白徽心一頓,垂首低語:“抱歉,我認為一些事你還是不知情的為好。”
這句話狠狠刺激到溫楚南,他莫名有些想笑:“不知情為好?師姐,你知不知道我昨晚一夜沒睡,等你等到現在,你這次還把半夏也帶了過去。我溫楚南陪在你身邊整整十六年,你可有一點相信過我。竟然還說不讓我知情的為好。”
他就這麼不值得她信任嗎?這麼多年她到底是怎樣看待他的。
白徽嘴裡泛上一抹苦澀,手輕輕搭上了溫楚南單薄的肩膀,低語:“你是我唯一的師弟,我自然是相信你的,隻是……”
“所以你到底為什麼去四方城,我總覺得你有事隐瞞我。該不會四方城所發生的事情都是你一手精心策劃。”
溫楚南咄咄逼問,隻想不被蒙在鼓裡。或許自己能夠幫她一把,為何總是将心事獨自藏在心底。他是她的師弟,也要置身事外嗎?
白徽沒有吭聲,隻是搖搖頭。
“我不想把你牽扯進來。”
她身上背負的東西太多,還是自己再抗下去。
溫楚南抿唇苦笑一聲,眼角有些濕潤,背對她輕喃:“聽說這次無涯子受傷挺重的,我去少陽看望他,應該要在少陽逗留幾日。”
白徽沒有追上去,瞧着他騎鶴離去,扶了扶額頭,長歎一聲:“真是讓人頭疼。”
而一弟子抱着堆案牍近來,在殿外并沒有看到某人的身影,恭敬問道:“掌門,執事長老不在嗎?”
“有什麼事?”
“這是今日要處理的案牍。”
“行了,先放這裡,我一會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