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婦人。
她穿着優雅而幹練的長裙,長長的頭發在腦後盤了個發髻,無框眼鏡下那雙碧色的眼睛在看人時顯得格外嚴厲,壓迫感極強,令普通的年輕人在她面前壓根不敢擡頭。
但虞婧卻注意到了她那有些發紅的眼眶。
“海倫殿下,不,海倫小姐,你忘了我是怎麼教你的嗎?”老婦人的聲音就如同她的目光一樣嚴厲。
“所謂的禮儀,不僅僅包括你的禮貌與儀态,更代表着你的内涵與修養,是你靈魂的外在體現。一個人之所以有學習禮儀的必要,并不是為了彰顯她的高貴血脈,而是為了學習作為人的克制與同情——你希望别人怎麼對待你,你就要先以這樣的禮貌與同情去對待别人。但是海倫小姐,現在的你又做了什麼?”
老婦人的聲音蓦然拔高。
“你在你的成人禮上,丢下了滿場來為你慶賀的賓客,獨自坐在你的卧室裡怨天尤人、哀哀哭泣?海倫小姐,我明明在你的第一課時就告訴過你,一個人的高貴絕不在于她的血脈,而在于她的靈魂。你在我這裡刻苦學習了十年、打磨了十年,是我最優秀的學生,如今,你隻不過是失去一個公主的身份,你就要連你的靈魂也一同失去了嗎?!”
【提示:解鎖人物技能[宮廷禮儀lv5(滿級)]】
灰色的文字在虛空中浮現。
從房門口禮儀老師的表情來看,這一段文字顯然隻有虞婧能夠看見。
這一刻,虞婧訝然挑眉,忍不住想要回頭去看那面梳妝鏡,想要看看[海倫·格雷斯]的人物界面到底有了什麼新變化。
但現在顯然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虞婧徐徐起身,向這位老婦人誠懇說道:“老師,我真的很贊同你的這句話。”
虞婧神色從容,哪怕突然面臨死亡,又突然被丢到這樣一個陌生的環境裡、面對接下來陌生的一切,卻也是半點不慌,不緊不慢。
“一個人的高貴絕不在于她的血脈,而在于她的靈魂。這句話我深以為然。但我更明白的一點是,所謂的禮儀,其實不過是上位者用來彰顯身份、禁锢下位者靈魂的工具。從本質上來說,不打擾到别人正常生活的禮貌,就是最好的禮貌,其它的一切全都是畫蛇添足。”
在解鎖了滿級宮廷禮儀後,虞婧大可以乖乖扮演一個符合大衆刻闆印象的公主:高貴,優雅,從容,儀态美麗到無懈可擊。
可她為什麼要勉強自己去滿足别人對美的審視和追求呢?
更何況,她虞婧就連現實裡的格雷斯王室都看不上,更别說是遊戲裡的盜版王室了。
所以,對于所謂的宮廷禮儀,虞婧隻有一個評價:裝模做樣,想必是吃飽了閑得慌。
對面的老婦人眉頭一皺,顯然不滿意虞婧這樣張狂又冒犯的話語。
但虞婧隻是輕笑一聲,随手拿起梳妝台上的蕾絲扇子,輕輕搖動:“老師,你也不必急着駁斥我,你先想一想——我的父王,胡克二世,他做為一個國王、一個國家的表率,但卻在一位女士的成人禮上輕率宣布要與她斷絕關系,踐踏她的顔面,并狠心把他養了二十年的女兒掃地出門……這件事難道就符合禮儀嗎?
“而在座的衆多賓客裡,又有哪一個人敢站在那位陛下的面前,指着他的鼻子說,‘你今天做的這件事實在太不體面,不但沒有半點父女情誼,更是沒有半點王室禮儀。如此恬不知恥,想必是把這多年的禮儀都學到了狗肚子裡去’——請問老師,有人敢這樣對那位陛下說嗎?”
虞婧用最平靜的語氣罵着最狠辣的話,直把這位禮儀老師聽的目瞪口呆,半晌,她才擠出一句話:“可……他是陛下。”
——他是陛下。
這就是這位年邁的禮儀老師,對她可憐學生海倫所能緻以的最深切的同情。
因為胡克二世是國王陛下,所以哪怕他做了再怎樣荒唐的事,也不會有人指責他。
更何況,他也沒真的做什麼——他隻不過是打斷了一個假公主的成人禮、在這位假公主的所有熟人面前把假公主的臉皮撕下來丢地上踩爛而已,這又算得了什麼呢?
誰會為了這樣的事而去指責一個國王呢?
就連面前這位把禮儀刻在骨子裡的老婦人,能說的也隻有一句“他是陛下”。
也難怪這個遊戲裡的穿書女和重生女都要卷身份卷背景卷權力了。
虞婧想到這裡,輕輕撇嘴,而後丢下手中的扇子,轉身重新坐在梳妝台前,拿起卸妝膏就開始大量地往臉上抹。
老婦人看着虞婧臉上瞬間變得亂七八糟的妝容,驚訝道:“海倫,你這是在幹什麼?”
虞婧懶洋洋道:“還能幹什麼?滾蛋呗。既然那位陛下勒令我這個冒牌貨趕緊走,那我當然要順從他呀,否則我難道還要下去跟那些賓客們謝個幕、再在他們同情的眼神下堅強離場?開玩笑,這可是另外的價錢!”
她虞婧的笑話是NPC想看就能看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