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野幾乎是發洩情緒一般地,把想要說的話都說了一遍,沒有任何隐瞞,全部都交代了。恐怕在他布局一切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承擔後果的準備。
他隻是需要一個傾聽者,一個可以和他分擔痛苦的人。
那段時日,恐怕還是太難熬了。
他從同夥那裡搞到了一個據說可以令死者複生的計劃,雖然這聽起來很離譜,接受了現代教育的尚野一開始并不相信這些怪力亂神之說。
試一下呢?
隻要他願意試一下,舒雨和小柒就有可能完完整整地回到自己身邊。他就可以不用再跟小賊一樣窺伺别人的生活,他也可以再見到舒雨和小柒,再聽見小柒喊他“爸爸”,再回到那熱鬧的生活裡去、再回到可以擁抱舒雨和小柒的生活裡去。
他經受不住這樣的誘惑。
于是,他開始計劃,盡量天衣無縫地規劃着一切。
他需要一個替罪羊,這個替罪羊最好還不會開口說話,不會站出來指認自己。所以,他自然而然地利用了冤魂找尋司機複仇的事情,給冤魂們送去一個又一個人頭讓它們進行報複,而這些死者都是經過他精心挑選的,符合他的計劃的活人。
他甚至用自己的一處住所僞造了一個施法的場地,那個場地距離停屍間這個真正施法的地方非常遠,就算事情敗露、也可以給他留下充足的時間來完成那場儀式。
到底是,人算不如天算。
此時此刻的尚野,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說到後面,已經不知道到底是他們在審問尚野、還是在尚野在對他們傾訴。
審訊到了後續,已經是大家聽他的内心剖白。
當他把一切說完之後,整個人就像用盡了最後一分力氣一樣倒在了椅子上,像是全然沒有了力氣的、等待最後的死刑的毫無生氣的木偶。
尚野已經将他要說的、全部都說了出來,此後他便保持沉默沒有再多說什麼了。白辰見他這樣,拿出白天在那邊撿到的暗器問道:“這個東西,是在你布置的場地找到的,這種暗器、你是從哪裡得來的?”
梅花形狀的暗器被安安靜靜地擺放在桌上,造型古樸、但尖銳的部分起來鋒利無比,好像一個不小心就會被它刺破皮膚。
尚野擡了擡眼眸,桌上的暗器他自是見過的,也是親手布置在屋子裡的,就等闖入的人觸發機關、再被這暗器攻擊。他布置的機關無比精密,加上啟動機關的時候,屋子裡的燈光會同時斷電,能在這機關底下活下來的概率幾乎為零。
可是,白辰現在卻把這暗器這麼堂而皇之地放在他面前、質問他。可見這個人類有多麼可怕,不,眼前的這幾個人都可怕的要命。他原野不打算隐瞞,隻是這樣隐秘的設計被赤裸裸地擺在面前,這讓尚野有些難以承受罷了。
事已至此,他又有什麼難以承受的呢?
“這是……”尚野艱難地開口,“這是他帶來的,我對這些不是很了解,包括那個陣法、也是他提供給我的。”
“你說的‘他’,是不是白天我遇到的、你那個同夥?”白辰問。
尚野:“是,有些事我不方便做的,就由他去做。有些東西我沒有辦法搞到手,他可以搞到手,但他不讓我多問,我也就沒有追究。”
白辰:“難道你都沒有調查過他嗎?一個來路不明的人,給你提供這種東西,你也信得過他?你憑什麼信得過他?”
“他可以幫助我達成目的,我自然不會多管閑事。”尚野說得很平淡,“何況,我相信我的直覺。”
事情說到這裡,尚野說得坦蕩又平靜,好像對這個同夥的事情、他的确知之甚少。畢竟他已經将自己的行為和盤托出,沒有必要保一個陌生人而說謊。
看來這暗器的事情,還是要去問他那個同夥才是。
尚野交代完一切,安十七把他的口供已經全部整理好打印出來讓他簽字。尚野看也沒看一眼,木然地簽上了名字,簽名的時候,他看起來平靜到有幾分釋然。
尚野簽下了名字就被帶走了,這場審訊持續到了大半夜。不過,白辰因為之前前去照看諸小未,所以還沒有見過尚野的另一個同夥,為了這暗器的事情、白辰還想問個清楚。
尚野被帶走之後,白辰便向玄藤詢問另一個人的下落。
玄藤回複道:“你想見他?為什麼?”
白辰:“暗器的來曆。”
玄藤自然知道,白辰所說暗器的來曆是什麼暗器,本來這個問題她是打算之後再調查的,不過既然白辰着急了解,看來這個梅花暗器對他來說很有分量。
“好,我帶你去見他。”玄藤說罷,便安排了安十七和連華先去整理這個案子的資料,她領着白辰去關押嫌疑人的地方。
從審訊室出來,白辰跟着玄藤繞到了另一間屋子。兩人走了進去,裡邊果然是今天早上白辰在停屍間見到的那個人。
他的右手已經用石膏固定着并且用繃帶綁了起來,他看起來有幾分疲憊,臉上更多的是冷漠和抗拒的神情。
但是,當着和尚再次看到白辰的時候,他的表情變得不太自然。那樣的冷漠和抗拒出現了變化,他的臉上出現了害怕和慌張。他就好像看到的是什麼洪水猛獸一般,就連他的腳都不自覺地往後挪了挪,似乎想要即刻逃離這個地方。
他記得這個人,今天在停屍間他遇到的,差點殺死自己的男人。不對,這個男人他到底是不是人類?
面對曾經對自己生命産生威脅的人,他的身體第一時間就是想要逃跑。可現在他的身體被綁在了椅子上,半步也挪動不了,隻能徒勞掙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