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剛剛落下,拉斐爾喉嚨一緊,赫然發現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後轉去,回過身時,米迦勒依然坐在床上,正面無表情地望着他,眼裡的神情卻令拉斐爾感到無比陌生。
也在這時,他發現米迦勒的左手中,多了一杆他從未見過的天秤。
天秤很舊了,上面還有些鏽迹。
天秤兩端的天平沒有一絲搖晃,形成一條完美的水平線。
拉斐爾卻認出了那是什麼,臉色變得蒼白。
房門無聲地合攏了,無形的結界張開。米迦勒看着臉色變得慘白的風天使,面色平靜:“剛剛你提到往日情分,我也想起來,我們間有些賬也需要算一算,清一清。”
“我們相交的三億零八十萬年間,你替我看過三千六百次傷,其中三千五百次是不緻死的傷害,五十七次重傷,還有三次,如果你不替我治療,我會死去。
“作為回報,我替你找了六萬次藥材,其中有三萬種仔細打聽,市場上能找到。有兩萬多種,必須深入險地,
而還有一千種,除了我,沒人能給你找出來。”
“這賬,能不能結清?”
一句又一句話從他嘴裡冒出,卻沒有絲毫情緒。
這一刻,床上的大天使和他左手的天秤連組合為一台精密的儀器。他的聲調,他的話語,他的神态,都冷靜得讓拉斐爾感到毛骨悚然。
而随着米迦勒的話語,天秤的兩端開始左右搖晃,最後,左端微微往下沉去。
“我的回報隻能抵你的兩次救命恩情。接下來我們再算一筆。
“一億五千萬年前,你來到了深淵求藥卻水土不服,當時是我護了你一路。而在這期間,你被深淵破戒人鎖定,剛好,那位和我有點交情,我便和他做了個交易,讓他放過了你。
“這賬,能不能結清?”
他的話音落下,天平搖晃起來,慢慢朝右邊沉去。
米迦勒慢慢笑了起來:“果然,如我所料,是你欠我的多一點。”
他朝拉斐爾笑過很多次,讓他心暖的有過,讓他心寒的也有過,但從未有一次如現在這樣一般,讓他心生恐懼。
甚至在那一天,那暗不見底的深淵,那死神一般的目光都沒讓他如此心驚過。
“昨日的債,我要你今天就還。不需要還我一條命,隻希望這一次你能改變主意,将藥給我,答應為我隐瞞,然後忘記這場交易,同時,我們的恩怨糾葛就在這一天兩清。”
他說完,手裡的天秤突然亮了一下,然後在拉斐爾驚愕的眼神裡,他看見一條,兩條……數不清的秩序鎖鍊的虛影在米迦勒身後浮現,它們互相交錯,嘩啦啦地流淌着。
這……起碼是暗夜級别的禁果發動詛咒時才能顯現的異象!
也在這時,拉斐爾隐隐聽見自己身體内部,有什麼東西破碎的聲音,一根秩序的鎖鍊從米迦勒身後滑落,如一條蛇,慢慢爬上風天使的身體,鑽入他的體内。
拉斐爾感到喉嚨一松,發現自己終于可以發出一點聲音了。他幹澀道:“你……你到底是誰?”
米迦勒看着他,眼神安靜。
一個猜測卻呼之欲出,令人驚駭,拉斐爾本能地排斥,目光艱難地移向他手中的天秤:“你什麼時候……擁有的有這個東西的?”
米迦勒平靜地回答:“我在紅海的時候,最擅長的就是跟人結算,請人還債,總之,至少三億年前吧。”
三億年前,紅海活躍着的,也隻有那個破戒人。
一瞬間,無數條線索串連起來,編織成一個可怖的答案。拉斐爾臉色變得慘白,身體無法抑制地顫抖起來:“笑……你是那個……笑?”
米迦勒表情毫無波瀾,嘴角卻似乎提了提:“這真是一個令人懷戀的代号,三億年沒人這麼叫我了——
“我在紅海中的名字,破戒人,笑。”
拉斐爾的眼眸失去最後一絲色彩。
三億年前,一個紅海破戒人在罪人曆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然後銷聲匿迹。
而在那些傳說怪誕裡,破戒人的臉上總是戴着一個面具,蒼白的面具上那個上挑的弧度很像一個笑容。
【我叫米迦勒,雖然我以前不叫這個,但這會是我的現在和未來!】
人們稱呼他,“笑”。
這也真的太好笑了。
原來那個傳說中踐踏規則,追随邪惡,打破禁忌,罪大惡極,被稱為紅海近代最強大,也最瘋狂,代号為“笑”的破戒人,那消失的極惡之主,紅海僞神的狂信徒并沒有死去……他偷偷來到了天界,然後,成了神最忠誠的大天使長。
有比這還好笑的笑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