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戶川亂步!”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亂步跟前,單膝半跪在地,雙手緊緊握住他的肩膀,自下而上地強迫情緒陷入崩潰的對方和自己對視,“看着我的眼睛,聽我說,由我來告訴你一個可以接受的答案。”
是了,這個少年現在最需要的東西,是一個能夠幫助他看清這個世界的答案。
——不是真相,而是答案。
置身懸崖邊緣的天才少年,困住他的并不是其他東西,正是他自己對整個世界偏差嚴重的認知方式,這種在長期特定的生活環境之下形成的獨特的認知方式極難被外物幹涉和改變,擅自介入試圖敲碎這層看似薄弱的壁壘,最終隻能導緻兩敗俱傷的結局。
因此他現在需要做的事情,絕不是如何将整件事情的真相告知給對方,并強迫對方接受,然後打碎重塑起另一個新的世界觀。
每個天才的世界都是一個循環往複邏輯自洽的莫比烏斯環,擅自打破這種微妙規律的存在是愚蠢且不明智的。
優作現在需要做的、也唯一能做的,僅僅隻是給亂步一個他能夠接受的答案,或者更加準确地說——是一把能夠引導他走進這個虛妄又無趣的真實世界的鑰匙。
年長者将這把開啟魔盒的鑰匙親手交到少年手中,然後充當起他已故父母的角色,以一個朋友和引路者的身份,幫助他以他自己獨有的方式去理解和接受這個混亂而多面的世界,以及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他自己。
這世界上唯一能夠真正地救贖自己的人,從來都隻有自己而已。
就如人最初孤獨地來,最後也必将孤獨的離開,其他的任何人都隻是這段名為人生的旅途中能夠短暫陪伴他們同行的旅伴,遲早會在某條突如其來的岔路口被迫分開。
所以,唯有自己才是自己的永恒。
亂步迷茫地對上那雙深邃黢黑,仿佛蘊藏着無盡智慧的沉靜眼眸,在腦海中紛亂撕扯成一團的喧嚣思緒忽然間就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他疑惑地重複了一遍:“答案?”
“對,一個答案。”
亂步臉上迷茫的表情逐漸褪去,他沒有表現出很開心的情緒,反而繼續追問道:“可你之前還說在正式讨論這個問題之前,要先去做另外的那件事,為什麼忽然間又準備先回答我了?”
“大概是因為,突然發現這兩件事其實可以一起做吧。”優作很輕地笑了笑,“所以,亂步君,我非常鄭重地向你提出正式的邀請——你願意和我回家嗎?”
他說着側頭看向正嚴肅了一張臉表情旁觀着事态發展的黑羽快鬥,眨了眨眼:“還有你,快鬥君,在你這個年紀,長者和朋友的陪伴都是必不可少的,隻是來我家和新朋友一起住而已,想必黑羽夫人應該也不會拒絕,如果你同意的話,我也會通過郵件的形式向她正式轉達這個請求。”
“……”黑羽快鬥沉默片刻。
說實話,他是有些心動的,但在遇到事情的時候,他從來都更習慣于自己處理,而不是麻煩别人,而這件事在他的觀念中,就是在給其他人添麻煩。
他不想成為會給人帶來負擔的存在,這也是當初他母親出國之前想把他委托給隔壁中森家照顧,卻被他毫不猶豫拒絕了的原因。
可以自己一個人做到的事情,即便麻煩了點,也沒有關系,就像魔術師在舞台上從來都隻能依靠自己,魔術是最棒的藝術,也是最精妙的騙術,以最華麗的姿态欺騙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他向往這樣的人生。
但與此同時,他也真的很孤獨。
天邊的皎月或許已經習慣了這種清冷寂靜的孤獨,但至少現在的黑羽快鬥還沒有,他還遠不是未來那個于月色之下來無影去無蹤、已經習慣了戴着“撲克臉”面對其他人的國際怪盜,白天是活潑開朗的太陽,夜晚是神秘孤冷的月亮,漸漸地,甚至都快要忘掉真正的自己究竟是一副什麼模樣。
現在的黑羽快鬥,還隻是個失去了父親,對魔術道路産生了迷茫的少年。
每個天才在成長到衆人矚目之前,都曾是被困于過去和未來夾縫之間,拼命尋找着出路的懵懂少年。
沒有人看到這種被抛棄在過去的彷徨與悲哀,并不代表這些東西是不存在的,他們隻是依靠着自己過分堅強的靈魂,從困住自己的厄難中走出來了而已。
看着身邊毫不猶豫歡呼着答應的亂步,在感慨對方的情緒就像來無影去無蹤的龍卷風的同時,快鬥最終還是露出了一個禮貌中帶着少許歉意的微笑:“關于這件事,我想我還需要一點時間考慮,并不能立刻給出答複,希望您不要介意。”
“不會,很期待你的答複。”優作并沒有半點介意的意思,反而像是早就預料到了一般,面上的笑容不知為何,似乎還更深了一分。
真不愧是你的孩子啊,在某些方面簡直和你本人一模一樣呢,對吧?我那不知身在何方的、親愛的兄弟與宿敵。
——KI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