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甯馨、麥以莎吃過晚飯,言秋來到操場散步,順道把積攢的兩份份英語聽力做了。
九月的夏城晝夜等分,秋高氣爽,傍晚在戶外做些活動很舒服,言秋打算先刷完聽力,後面還有時間跑幾圈。
不想,做完第一份,第二份剛試音,一邊耳機就被人扯了下來。一個高大的人來到她身側并肩,嚣張的笑容送給她,連拉長的身影都像橫在她身前擋路的欄杆。
事還沒做完。言秋呼吸,平靜地把耳機戴上。
很快又被喻明希扯下,他話說得沒心沒肺:“在操場就要運動啊,别寫了。”
他現在形勢所迫盡量安守本分,今天打球都是收着打的,遠不如打野球時恣意,總感覺一身精力無處發洩,在這逮到了她,怎肯輕易放行。
言秋屏蔽他,走遠了幾步。
但顯然,井水不犯河水大招這時已經不管用了。
喻明希就要湊近她:“第一名。”
言秋點開播放鍵。
喻明希:“言秋。”
言秋用筆圈出關鍵詞。然後,手空了。
喻明希拿走了試卷。
“……”言秋瞪他。
喻明希對這種視線如沐春風,他挑着眉笑:“繼續聽啊,繼續寫啊。”
言秋一言不發,伸手去奪,可惜對方四肢實在發達,警覺性也如野獸一般,根本沒讓她碰到一丁點兒。
他一擡手,脆弱的試卷就在高處無助地飄蕩,身高的差距讓她和自己的試卷如隔天塹。
言秋深呼吸,輕聲道:“還給我。”
喻明希嘴巴彎彎,又站遠了點。
“……喻明希。”
咬牙切齒的聲音,警告的意味。可是,她有什麼籌碼警告他,他又不怕她。
喻明希于是大步前行,言秋快步跟上,他就跑了起來,兩根手指夾着她的卷子揮得随意,極盡挑釁:“追上我估計是不可能了,把我跑累了,我就還給你。第一名。”
言秋腦門“噌”地熱起來,把耳機線絞了三圈,和手機一起收進書包,肩帶扯緊了,松動幾下腳踝關節。
跑出十幾米,喻明希停下,側頭觀察言秋反應。
就這一刻,她小炮彈似的彈了出來。
喻明希笑了,得逞又快意。
她雖然個頭不高,但跟腱長,勁頭足,是個會跑的。
說是要讓她把自己跑累,實際跑起來,喻明希還是省了勁兒,這是計劃外的,看她追上來,就忍不住要逗她,時快時慢的,非得等人家馬上追到了,再猛地加速,一點不掩飾自己優哉遊哉的捉弄。
一圈又一圈,夕陽緩緩下沉,他們像追逐着最後的天光,多跑一分鐘,暮色就深一分。可他們自己就是明晃晃的,言秋穿着夏季校服,白色短袖和深藍色長褲,和喻明希身上的秋季外套是一樣的配色,跟跑道上其他鍛煉的人、跟足球場上踢球的人一樣,跟其他千萬個同齡人一樣,無論天色明暗,他們都是清晰明亮的,寬大的衣擺都飛揚得肆意。
到第三圈半,言秋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喻明希也調整着慢了下來,餘光時不時瞥後面人的情況,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
言秋憋着一股氣,找到了他變速的節奏,就趁着他慢下來的時段,悄悄提速,一溜煙到了他身後,手一伸就要抓到他!
可還是被他察覺了,指尖剛碰上他袖肘,就聽喻明希哼笑一聲,行随聲至,他整個人簡直像火箭發射,這是言秋第一次直觀地感受到他的爆發力,不用顧忌着配合她,這才是他的速度。
她再怎麼摳緊他的衣服,還是被這絕對的速度甩在後面,袖子被拉扯變形,最終還是彈了回去。
言秋被慣性帶跑一段,然後慢慢停了下來,大口大口地呼吸。追他好像比那天逃跑還要累。
她都出了一身汗,他還穿着長袖,一定悶得非常不舒服,可是他打球的時候、還有現在,都是拉鍊拉高,遮得嚴嚴實實的。是什麼樣的生活,會養出能無視生理不适的忍耐力?
早上就看到他嘴角好像是腫的,剛才拉扯他外套,才确認了,他現在是一身的傷痕,後頸下面有發青、發紫的淤痕,紅腫的小臂上有幾道剛結痂的疤。言秋确定,上周五那次他身上絕對沒有這些。
他會經曆更深刻、更殘酷的混亂。
喻明希一股腦飛出去近百米,預計着這個速度言秋絕對追不上,才慢下來,打算回頭嚣張一下。沒想到扭頭一看,言秋離得那麼遠,好像是站在剛才的原地,難道剛才她摔了?
喻明希停下,隔着其他稀稀拉拉慢跑或散步的人,遠遠看着言秋。對方直直站着,素白的臉也朝着他的方向。看不清,但他能想象,她的眼睛裡有兩簇小火苗。
一動不動。
喻明希又向她揮了揮試卷。
然後言秋調頭,走了。
“喂!”
生氣了?
隔着這麼遠,叫也是徒勞。
喻明希逆着其他人,大步往回跑。
沒幾下就跑回言秋身後:“喂……”
言秋充耳不聞。
不知心髒的哪處地方動了一下,讓喻明希有點不舒服,對她中斷與他的追逐遊戲感到不舒服。
“跑累了?還是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