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和臉色微微一變,似是不曾想到,有朝一日被當衆回擊。
而且是被陰陽怪氣“越俎代庖”。
對循規蹈矩的世家女子而言,這無疑是極大的刺激。
王熙和臉色慘敗,卻無人理會。
蕭蘭引看向沈櫻。
沈櫻彎唇,笑意清淺:“蕭家貴為百年世家,果然沒叫我失望。”
蕭蘭引隐隐約約覺得不對。
怎麼好端端的說着說着,好似将沈櫻放在了高位,可以肆意評價蕭氏?
可她又找不到合适的話反駁,隻好愣在原地。
沈櫻素來最擅長喧賓奪主:“四姑娘,再不往前走,花就要謝了。”
蕭蘭引倏然回神,連忙招呼其他人:“大家随我來。”
今晨母親交給她一個任務,她還得領着沈櫻前去看花,才能順理成章完成。
萬萬不該為這一點口舌之争浪費時間。
一路上蕭蘭引都未說話,隻是任由侍女為衆人介紹蕭家布局。
行過層層疊疊的長廊,豁然開闊,偌大的空地上建了幾座琉璃花房,奢華富麗,令人目眩神迷。
沈櫻愕然,側頭看向蕭蘭引。
蕭蘭引頗為傲慢:“我家花房所用琉璃,乃是自西域運來的,一塊便價值千金。若非父親素愛花木,萬萬不敢如此奢靡。”
沈櫻沒有言語。
琉璃是從西域傳來的稀罕物件,昂貴稀少堪比玉石,價值千金。
去歲,先帝賜東宮一塊琉璃炕屏,精緻華麗,熠熠生輝,據說在西域便有人開到萬金之價。
進了東宮後,宋妄十分喜歡,特意擺在了内室,日日觀賞摩挲。
但那琉璃炕屏比起眼前的場景,隻能算是小巫見大巫,班門弄斧。
沈櫻悠悠道:“世家豪富,今日知矣。”
守着一郡之地,奢華便遠超皇族,不知是重利盤剝,還是經營有方。
蕭蘭引輕笑,伸手,做出邀請的手勢:“沈表姐請。”
沈櫻擡腳,踏入第一座琉璃花房。
入目繁花似錦,豔麗繁盛,爛紅如火,妝光酒色。
一朵一朵花開得絢爛嬌美。
蕭蘭引在背後介紹:“這裡種的是南方來的山茶花,性喜暖濕,在我們北方極難種植成功,我們家也是廢了好大的工夫,方才種活了這十幾株。”
她笑着道:“大家慢慢觀賞。”
一旁當即有人接上她的話:“隻觀賞有什麼意思?既見了稀罕物件,便該紀念一二,不拘作詩還是寫賦,哪怕是樂府歌行,總不能辜負了這花。”
此女是蕭家另一位表親,清河崔氏女,崔明筱。
她雙眸直勾勾盯着沈櫻,說話時卻偏過頭,看向蕭蘭引:“說到這裡我已經手癢了,蘭引,還不快讓你家下人送紙筆來。”
蕭蘭引颔首,喚來下人去取紙筆。
随即看向沈櫻,滿臉的歉意:“沈表姐,我們大家從小就一起玩這種遊戲,如今不好損了大家的雅興。若您不喜歡,我可以讓人帶你往前參觀。”
原來鴻門宴是在這裡等着啊。
沈櫻似笑非笑看她一眼。
如今世道不甯,書籍與禮樂都被世家掌控。出身世族的男男女女都可讀書學禮,庶族之人卻沒有這樣的條件。
是以,如今的世家貴女們宴飲遊樂,都常以詩書為主題,以彰顯她們與庶族女的區别。
今日這提議,明擺着是羞辱沈櫻。
否則,倒也不必特意将她點出來,要送她繼續前行。
難道世家女就當真個個才貌雙絕?便沒有資質愚鈍的嗎?
真是可笑!
蕭蘭引被她這一眼看的有些發怵,聲音低了些:“沈表姐的意思呢?”
沈櫻漫不經心笑了:“崔姑娘的提議甚好,我若臨陣脫逃,恐怕會被人恥笑。”
崔明筱冷冷道:“人最好别逞強,不屬于自己的東西,縱使強求也不會有好結果。”
“不管是人、物還是名利。”
沈櫻笑了:“至少,我從不強求别人手裡的東西。”
崔明筱像是受了極大的羞辱,臉色大變,雙眼淬了冰似地瞪着她。
沈櫻收回目光,不緊不慢道:“令族妹即将入宮做皇後,崔姑娘還不滿意嗎?”
崔明筱有位堂妹,小字明意,崔氏家主的女兒,年方十六,二八年華。
——是宋妄親遣使者,以萬兩黃金下聘的未來皇後。
沈櫻問的意思是:你堂妹奪走了我的東西,如斯卑劣,你還要針對我嗎?
崔明筱握緊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