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書悅小跑登上了橋,她在這個男人面前站定。
男人似乎沒注意到她,戴着耳機在打電話,時不時“嗯”兩聲,姿态十分懶散。
在原地猶豫了一會,書悅輕輕拍了拍他的肩。
“hello?”
江斯淮轉過身,是個女孩兒。他偏過頭,把手裡的那根雪茄熄掉,對着耳機說了什麼。
那邊的聲音停了,他又看了眼。
是個女孩沒錯,烏發雪膚,黑眼珠,櫻桃唇,笑起來右邊的唇角有一顆小小的梨渦。
江斯淮摘下耳機,指了下自己,“中國人。”
書悅心想真巧,調出公寓住址,她直接中文問他。
江斯淮低頭看她的手機,湊過來,襯衫上的清香裹過來。
要怎麼形容這種味道,類似于雨後森林,枯木被烈火烹燒過燃起的木質香。既有霧水彌漫的冷冽氣息,又有禁忌沉淪的馥郁。
書悅被這股味道勾住,忍不住多聞了一會兒,沒聽清他的解答,隻聽見最後一句他說,“你走錯了,是對岸的那條巷子。”
“好的,謝謝。”
她微微一笑:“你知道最近的警察局在哪嗎?我的錢包被偷了。”
“前面左轉。”
他頓了頓,從風衣口袋裡拿出一張紙币,兩指夾着遞給她,還是那副多說一個字都金貴的疏離氣質。
“拿着打車,沒有多少,也不用說謝謝。”
要說的話一下被堵住,也許這個男人是厭惡你來我往的客氣寒暄。
書悅張了張嘴,收下那張福林。
她攏了攏身上的羊絨披肩,彎着眼睛和他道謝。
“下次見面我會還給你。”
異國他鄉的偶然相遇,到底會不會有下一次呢?
似乎這個答案一點也說不準,但是書悅就是笃定,覺得他們還會再見。
……
深冬的雨天,塞切尼鍊橋上人迹寂寥,細密的雨絲又開始稀稀疏疏往下落,舉着手臂遮雨的少女越過他匆匆向對岸跑去。
深紅色的内搭襯裙,給這寂寥的深冬帶來獨一份的色彩,江斯淮收回視線,重新戴上耳機。
被中斷的彙報卻再也無法恢複嚴肅氣氛,電話那頭的好友“啧”了一聲,明知故問說,“我怎麼聽到有女孩的聲音?”
“江斯淮,你居然不是個gay。”
江斯淮嗤笑一聲,沒什麼感情的語調反駁他,“我隻是沒遇見值得心動的人。”
那邊問他:“什麼樣的人會讓你動心?”
這個問題倒是值得想一想。
鍊子橋下的水色猶如霧色,清冷料峭的水霧讓人看什麼都帶了一層迷蒙的色彩。江斯淮略一挑眉,想這個問題的時候,腦海裡蓦然徘徊剛剛的一幅畫面——拎着裙擺的少女匆匆從他身邊掠過,場景像一幅中世紀油畫。
也許是她帶來的色彩沖擊太明豔。
擦肩而過的一瞬間,她眼睛上藍綠色的眼影像藍色多瑙河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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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六點,書悅終于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公寓的選址沒得挑,坐立在多瑙河畔,推開法式落地窗就是一個巨大的露天陽台,在這個陽台可以将多瑙河和國會大廈宮殿的美景盡收眼底。
比起在寒冷的冬天裡瑟瑟發抖排隊做郵輪,書悅更樂意坐在露台裡享用一杯香槟吹海風。
畢竟她是來度假,又不是來受苦。
地理位置如此優越的公寓沒被訂完的原因也很簡單。
它很貴。
想想和趙志遠戀愛三年,為了估計他所謂的“男人自尊心”,她三年沒敢在他面前定超過均價的連鎖酒店,出門餐廳一律要趕團購,和人拼單。
聚會太多,還要被他抱怨壓力太大。
談戀愛真沒意思。
不如找帥哥一夜情,潇灑利落轉身,誰也不用負責。
她想到了白天遇到的那個男人,肩寬腿長,身材的比例很優越,哪怕在身高骨骼都占優勢的歐洲人面前也毫不遜色。
書悅目測他最起碼有186往上。
其實最吸引她的是那個男人身上的一股氣質,寡淡的,像冬夜霜雪的冷淡疏離,咬着雪茄漫不經心,世俗的煙霧噴湧而出,他的眉目清冷冷清清,永不沉淪。
襯衫紐扣規規整整扣到最上面一顆,捏住耳機的手指修長分明,這麼禁欲的氣質,八成是個醫生吧。
想到這兒,書悅又往樓下投去一眼。
她這個露台剛好能看見他們剛剛相遇的橋,但是很可惜,橋上早已沒有人。
她意興闌珊收回視線,看河畔一堆黑白兩色的天鵝遊蕩。
白毛黑頂,赤色的尖嘴,時不時啄下去,驚起一池漣漪。
露台有一架天文望遠鏡,可能是看星星用的,書悅也是真無聊,擺弄着姿勢去看這一群天鵝。
有一隻天鵝是秃頂。
還有一隻天鵝好像被水草纏住,張着嘴叫個不停,就是無法掙脫開。
要不要去幫忙呢?
書悅拿起随身包包,拎着房卡走下樓,反正也是要去警察局的,就當順路做個好事。
她從小就對一些帶毛的小動物感興趣,貓貓狗狗更是喜歡的不得了。
隻是林碧蔓從來不許她養寵物,一來是她有潔癖,對家裡的衛生要求甚高,二來是不許她玩物喪志,有一顆柔軟心腸的人是無法有“大志向”的,他們總是會被各種瑣事牽絆住腳步。
當然,這是林碧蔓的想法。
書悅不贊同,雖然她的确是個沒有大志向的人。
路邊随便買一塊烤好的面包,揪成面包屑,不必費神,高傲的天鵝自然低頭。
頭頂盤旋的鷗鳥時不時低低掠過,不一會兒捏在手掌的面包就隻剩下很小一塊。
書悅抱着大衣蹲下來,是一隻被塑料纏住的天鵝,不知道吃到了什麼,它嘴巴的部位隐隐在滲血。
手邊沒有鋒利的工具,書悅想了想,從口袋裡摸出一隻眉刀開始這個“天鵝拯救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