蕪清璃從雲星樓出來,便覺得渾身不自在。
倒不是因為大長老的斥責,就算嚴渠再怎麼不滿,一聽顔灼搬出賀千山,加之洛晖勸說,他便也黑着臉許了幾人棄權下山的請求。
叫蕪清璃如芒在背的,是顔灼奇怪的眼神。
仔細想想,顔灼用半是促狹半是欣慰的目光看她,是從同謝驚塵與謝完分别後才有的。
這讓蕪清璃很是忐忑。
“師姐……你、你怎麼這般盯着我?”蕪清璃幹笑着,默默離顔灼遠了些。
顔灼噗嗤一笑,将她重新挽近,低聲問:“師妹,告訴師姐,你是不是看上謝驚塵了?”
蕪清璃聞言一愣,怔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辯解道:“哪有!師姐,我跟他也就擂台上見過一面而已!”
“是呀,隻見了一面,可那日關鳴堕魔,他一直護在你身側,便是你對他無意,他也定然對你有情。”
顔灼說着,故意仔細去看蕪清璃的臉,取笑道:“瞧瞧,我們璃兒還是個口是心非的,臉都紅透了!”
蕪清璃忙擡手捂臉,發現自己的面頰的确有些熱,她張口便想反駁,可忽然想到若是以後能借着這個誤會與謝驚塵正大光明往來,倒也不算壞事。
逢場作戲嘛,想來謝驚塵也會理解的。
于是發覺走在前頭的裘安與裴幽見聞聲轉過頭來看她們時,蕪清璃沒對顔灼解釋什麼,隻是越發作出一副嗔怪羞惱的姿态跑開,叫裘安一頭霧水。
“師妹,小師妹這是怎麼了?”
顔灼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意,道:“她這是因着要下山太高興,等不及回院裡收拾東西去了。”
“咦?哦……”裘安看着小師妹消失的背影點了點頭,但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忙着做戲的蕪清璃亦未察覺到,在她跑動之時,有什麼東西自她袖間滑落在道旁,被正好落下的枯葉掩蓋。
*
整個下午,白松院内都十分忙碌。沒辦法,他們要帶的東西太多,若非有乾坤袋可用,怕是十輛馬車都拉不完。
一直到将近亥時,蕪清璃才終于有空給謝驚塵傳音。
然而她将手探入袖中,卻是面色一僵。
“我的玉呢?”
蕪清璃起身上上下下翻找了遍,又去床榻和乾坤袋裡搜了搜,連床下和各處犄角旮旯都尋了,卻是什麼也沒找到。
找出一身汗的蕪清璃勉力穩住心神仔細回想。
今晨她确定那靈玉是帶着身上的,既然不在房中,那多半是被她遺落在了某處。
她又忙去院内找了一圈,依舊無果。
這下蕪清璃坐不住了,她硬撐着等白松院其餘人都熄燈之後,輕手輕腳将白日裡經過的地方又走了一遍。
最後,她喘着氣站定在雲星樓前。
隻剩這裡了。
借着樹叢遮掩,她正想着怎麼才能進去,一名弟子恰巧要入樓,經過她身邊時腳步一頓:“蕪清璃?你怎麼在這兒?”
蕪清璃被吓了一跳,側頭一看,見身邊人正姿态高慢睨着他,正是常跟在洛晖身邊的岑堅珹。
她擠出一個笑來:“岑師兄,我今日有東西落在這兒了,就過來尋一尋……”
“什麼東西這麼重要?”
昨日有了賀千山的消息,今日小雲峰便要下山,岑堅珹是從洛晖那兒聽過大醒丹的,因此他本就不信他們隻是下山尋藥。
他眼眸微眯審視了她片刻,見蕪清璃隻是讪笑着不說話,便走到門前朝随便一個弟子問話。
“你們今日可有拾到什麼東西?”
守門弟子茫然:“沒有啊。”
岑堅珹便又走回蕪清璃身前,冷漠道:“我已幫你問過了,樓内沒有你的東西。夜也深了,蕪師妹早些回去吧,不然明日途中疲累不說,攪擾了長老們休息可就不好了。”
将他敷衍詢問的全程盡入眼中的蕪清璃聞言暗暗捏緊了拳頭,頭一次有想揍人的沖動。
但為免引人生疑,蕪清璃還是克制住本能微笑道:“多謝岑師兄,那我便先回去了。”
岑堅珹目光陰沉地看着蕪清璃走遠,直到她背影消失,這才快步走入雲星樓,打算将此事禀報洛晖。
而蕪清璃也揣着一肚子焦急回到了白松院。
被岑堅珹注意到,雲星樓恐怕是不能再去了,那靈玉隻能丢了麼?
那她還怎麼同謝驚塵傳信?
兩人不知道的是,九霄門後山處,用來清理每日廢穢之物的靈池正一點點吞噬着池中之物,包括那塊被包裹在腐爛樹葉中的靈玉。
第二日,天還未亮,蕪清璃頂着兩個青黑眼圈出了房門。
她想了一整夜,想破了腦袋,也隻能先在字條上簡要寫明下山之事,想着謝驚塵沒收到傳音,主動來尋她也說不準呢?
可直到出了九霄門山門,送行的除了楊元青與院中服侍的小童白格,便再無他人。
“唉……”
蕪清璃收回回望的目光,踏上了已離地一尺的劍。
傳訊的事,隻能下山再想辦法了,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
小雲峰一脈棄權的事是今早才被放出來的,但傳播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即便梅掌門已說明小雲峰與關鳴堕魔之事無關,依舊還是有不少惡意揣測的聲音。
有的說蕪清璃等人恐怕是畏罪潛逃,有的則猜測蕪清璃恐怕不止失憶,這才匆忙在大比期間離開。
除此之外,已帶着關鳴屍身回到飛雲宮的關玉成得到了消息亦心生愠怒,但他畢竟已經與洛晖達成了交易,此刻氣歸氣,也不可能追着人去做什麼。
蕪清璃等人對這些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