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間,嘈雜的聲音擴大了數十倍,幾十個蟲族記者正在奮筆疾書,抓緊時間趕在同行前面将報道上傳到星網上。
他們嘴上罵罵咧咧,手下動作飛快,在那架鳐形飛船的尾迹消失在半空中的那一刻,一篇篇報道就新鮮出爐了。
呼,圓滿完成今天任務的記者們松了一口氣,而後一擡頭……
記·沒能做采訪·隻拍到了照片·剛剛編完故事·者:“……”
聞·看起來臉熟·穿的也很奇怪·雄蟲·塞爾溫·朝:“……”
面對着幾十道猶如探照燈一般搜尋他全身的目光,聞朝隻停了一瞬,便面不改色地繼續往前走,任由這些目光跟着自己不斷移動。這些記者們也不知是不是太累了,一時沒反應過來,聞朝都走過了大半個記者群,也沒有一個想起來拍照的。
直到聞朝同那個在最前方的帶着眼鏡的記者,對上了視線。
聞朝眼睛一眯,停下了腳步。
他曾經見過這個記者,在他還沒有離開蟲族首都星的時候。那個時候,這個蟲族身上的黑氣,還沒有重到這個地步。
這至少,是要背了超過五條人命,才會不用開眼,便能看到如此濃郁的黑氣。
被聞朝注視着的小眼鏡最先反應過來,他不顧心中閃過的一絲不妙,極快地擡手,輕點了下架在自己鼻梁之上的眼鏡狀随身相機——
燈光一閃,一張屠了星網蟲族闆塊的扛鼎之照就此問世。
聞朝冷着一張臉站在原地,任由抽了風似的燈光閃來閃去。直到第一輪拍照結束,心滿意足的記者們一邊讨論,一邊查看着自己剛剛拍下的照片。
“這是哪個星球的新潮流?怎麼我們首都星已經不能引領全星際的服裝潮流了嗎?”
“很少見雄蟲留長發啊。”
“我在人類聯盟的熱播電視劇裡見過,嘶,據說這好像是人類祖先們穿的服裝……”
聞朝對這些讨論和拍照的舉動視若罔聞。他隻是靜靜站在原地,不知想了些什麼,而後擡步繼續朝外走去。
羅伯特暗暗記錄下那名戴眼鏡記者的相貌,眼中閃過一道極微弱的光芒。
但巧的是,小眼鏡正好就在他們必經之路的最前方。
小眼鏡認出來了,他當然能認出來了!即使與這位閣下已經許久未見,即使對方的外形與從前有了很大的差别,但他永遠不會忘記,自己能有今天這樣的成就,離不開這位閣下的功勞。
小眼鏡的臉上滿是激動的神色,眼中也閃過幾分狂熱,“閣下,您還記得我嗎?兩年前,我曾經采訪過您的,您、您還記得嗎?”
其餘記者眼看着小眼鏡這位“著名”同行上前堵人,原本已經暗暗在心裡翻起了白眼,誰知湊近了卻聽到這麼一番話。記者的腦子不是擺設,即使聞朝的樣子同之前有了很大的改變,但這張臉還放在那裡,再加上兩年前與小眼鏡這兩個要素……
“塞爾溫·費迪南德閣下?”
有蟲族喊出了聞朝現在這個身份的名字。而後越來越多的蟲族都認出了聞朝來。
塞爾溫·費迪南德,蟲族老牌貴族費迪南德公爵的獨生雄子,從出生起就就比别的蟲族高了好幾個台階。進入成長期的第一次等級檢測就是A級,活活甩了衆多蟲族好幾條街,是蟲族近三十年來最有望晉級S級的雄蟲之一。
而後所有的一切,一朝崩塌。
沒有誰會想到,科技發展到了如今這個地步,竟然還會有蟲族出現因覺醒而導緻的等級倒退。
原本費迪南德家族将此事隐瞞的很好,卻沒料到,這一切會被一個熱衷于跟蹤塞爾溫的狗仔兼狂熱粉絲,捅了個幹淨。
那一篇讓帝國天才跌落神壇的報道,正是小眼鏡的手筆。也正是憑借着那篇堪稱幾十年來最具有爆炸性的新聞,小眼鏡在行業内有了一席之地。
這兩年,他的行事愈發不知收斂,為了獲得熱度,不知做過多少缺德事。
小眼鏡打開收音設備保護蓋,在羅伯特的阻攔之下,他無法直接觸碰到聞朝,于是隻得高高舉起設備——
“閣下,請問您時隔兩年再次回到首都星,究竟是為了什麼?”
“相關證據顯示,費迪南德家族近期推出的爆款藥物,隻是為了收集相關臨床數據,以提高治療精神力倒退的成功率,現在那些對費迪南德集團感恩戴德的星際民衆,隻不過是做了藥物試驗的小白鼠,這件事情您知情嗎?”
“您的精神力遠比兩年前要穩定,這是否就是大量臨床試驗堆砌的成果呢?”
由于聞朝一直站在羅伯特的身後一言不發,小眼鏡的态度愈發激動起來,其言辭也愈發肆無忌憚,連一旁企圖插上一嘴的同行,也對他報以古怪的目光。
“在精神力等級倒退之後,您的帝國公民等級也随之下降,能否與關心您的公衆分享一下,公民等級下降究竟為您的生活帶來了什麼不便之處?倆年前您離開首都星,是否就是因為……啊!”
小眼鏡突然尖叫一聲,瞪圓了雙眼。
沒人注意到,聞朝是怎麼越過他身前那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來到小眼鏡面前的。
衆目睽睽之下,隻見他用一根手指輕輕一挑,将那快要舉到他眼前的收音設備高高挑至空中,然後看也不看一眼,隻手掌輕翻,掌心朝上——
啪嗒一聲,正好将那小巧的設備握在了手中。
全場寂靜。
聞朝垂眸把玩了兩圈手中的小玩意兒,淡淡朝前方看了一眼。
那目光中不含有絲毫情緒,但偏偏不像是在看一個活物,更像在看是一塊石頭,一顆沙礫。
小眼鏡嘴唇翕動,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聞朝将東西抛給身後的羅伯特,而後頭也不回地越過障礙朝前走去。
羅伯特呵呵一笑,以手撫肩朝着通道口處的身影鞠了一躬,轉身追随着聞朝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