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安洛森·布萊克還是一名天真爛漫的小雄蟲,哪怕已經接近成長期蛻變,心性卻仍是像個小孩子一樣——
他本來就是在雌父雄父的愛護下,成長起來的孩子。
但生活的變故卻不會有任何預警。
由于受到未知損傷,他的雌父産下了一枚不怎麼健康的雌蟲蛋。為了自己未出殼的雌子,安洛森的雄父獨身遠赴異星,去人魚族尋找一種極為珍稀的藥物,隻留下産後虛弱的雌君和尚未長大的雄子。
“那之後大概過了三個月,有一天雌父突然告訴我,雄父不會回來了。”
安洛森不相信,可雌父卻是發了瘋似的大哭一場,而後不知所蹤。
當時安洛森還不到十歲,根本沒有開發精神力,也就無法為那個本就虛弱的蟲蛋提供維持生命所需要的能量。而更加糟糕的是,他沒有錢。
“雄父帶走了很多錢,雌父離開的時候,我什麼也不知道。”他甚至是在房子裡抱着蟲蛋等了好幾天,才知道他的雌父不會再回來了。
“家裡的營養液用完了,但我沒有資産卡,沒辦法購買物品,隻能跟鄰居求助。”
鄰居幫他聯系了警察,上星網上發布求助帖,還幫他湊了一筆錢用于日常生活。但要維持一個受到損傷的蟲蛋的生命,這樣的花費,不是一隻未成年沒有任何收入的小雄蟲能夠承擔的起的。
也沒有别的家庭願意接受一個有着昂貴附帶條件的小雄蟲。
安洛森沒法賣掉他現在所居住的房子,隻能先一件件賣掉房子裡的各式物品。
“直到半年前,一個自稱知道我雌父下落的記者找上了我,說找到了可以治療弟弟的方法,讓我帶着弟弟和他走。”
安洛森當然怨恨就這樣丢下他們消失的雌父,也同樣怨恨過當初一走便沒有消息傳回的雄父,但他依舊還是個孩子,在那個記者親手撥通了雌父的通訊之後,安洛森相信了。
“隻差一點,我和弟弟就跟着他走了,但出門的時候,正好遇到了鄰居家的雌蟲叔叔,對了,叔叔他也是記者。”
所以一眼便認出了那個做事不擇手段的同行,并及時制止了這件事。
“是他嗎?”聞朝調出小眼鏡的照片給安洛森看,換來了對方表示肯定的點頭。
在那之後,安洛森出租了原來的房子,改換了地址,但卻再次被那個記者找到。這一次他多了防備,沒有輕易打開門。
但緊接着,原本一直為蟲蛋提供治療的醫院那邊,也出了岔子。一名被買通的醫生,将正常蟲蛋的營養灌入強度,放在了這顆生命狀态極不穩定的蟲蛋身上。
安洛森再不知事也意識到,這是有蟲族要他弟弟的命,甚至其中,還有他雌父的手筆。
“所以你才躲在這裡?”聞朝低聲問道。
安洛森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往水中滴了一滴藥劑,翠色在一瞬間散溢開來,蟲蛋表面也泛起瑩潤的光澤。他屏住呼吸觀察了片刻,感受到蟲蛋的狀态良好,這才松了一口氣。
聞朝的目光在安洛森稚嫩的小臉上停留了幾秒,不動聲色地移開了目光。在那些資料當中,收錄了小眼鏡曾經發布的有關安洛森雄父雌父的報道。
在那篇報道當中,他的雄父是抛棄家人的蟲渣,雌父是被辜負之後又失去蟲蛋,精神狀态變得瘋瘋癫癫的可憐蟲,而安洛森……則根本沒有被提及。
活像是沒有存在過似的。
“衷心祝願這名雌蟲能夠抛棄掉過往,開啟新的生活。”
過往就是安洛森和這顆早就該因失去雌父供養而死去的蟲蛋。
看着正趴在盆邊露出傻笑的安洛森,聞朝罕見的有些猶豫。他不知道該如何把這個消息,告訴面前這個已經幾乎一無所有的小蟲崽。
第一次治療很快結束,安洛森用自己最軟的一塊毛巾,一點點擦拭幹淨蟲蛋表面的水漬,自己衣服被水浸透了好幾塊也不在意。
“感謝您,好心的閣下。”安洛森輕聲說。
當盒子上的基因鎖彈開的那一瞬間,他就知道,雄父回不來了。
“如果有一天,我的安洛森收到一個從很遠的地方帶回來的、怎麼都打不開的禮物盒,一定要記得,從雄父偷偷藏在櫃子裡的糖果罐裡拿一顆糖出來,在盒子前吃掉它。”
“一定要記得,隻準吃一顆哦。”
“我們洛西,每次吃到糖之後,露出的笑容啊,比看到雄父我還開心呢。”
可是糖果已經吃完了,他再也沒有辦法告訴雄父,其實比起吃糖,洛西還是看到雄父的時候更開心。
“這是雄父送給我的禮物盒。”安洛森眼眶通紅,卻還是努力揚起一抹笑,被合上的盒子掃描到與程序相符合的密碼,滴的一聲,再次彈開。
“我知道的。”他看着空空如也的盒子,輕聲說道。
待聞朝踏出了這片破舊的城中村,方才看到羅伯特傳給他的消息。
“小主人,傀儡還未暴露,但攔截到費迪南德家族内部通訊,集團董事長正在趕往這邊,預計路程還有二十分鐘。”
“集團那邊除了纰漏,董事長大發雷霆,親自開着一架飛船送‘小主人’和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