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潤的氣息随着微微起伏的胸膛落灑在撒贊的頭頂,比無數根羽毛拂過還要令祂心癢。
從胸口的角度仰視過去,即使在如此死亡的角度下,少年秾麗的容貌,卓越的骨相依舊驚豔。
霧絮凝成的身軀嗖嗖冒出幾隻眼睛,沒有瞳孔的暗金色細眸齊刷刷地朝米洛的方向看去。
暗瞳的下面咧開一張嘴,發出統一而無聲的呢喃。代替祂心髒的口宣誓着内心的真情。
“洛洛,好......”
撒贊輕輕抽動了一下尾巴,那些七嘴八舌又消散在軀體表面的密鱗之下。
祂靜靜地凝視着少年的睡顔,自胸口下傳來砰砰的心跳,好像帶着少年的溫度,每撲通一下便讓冷血的撒贊身體熱上一分。
‘洛洛。’
祂的洛洛正抱着自己。沒有拒絕。
沸騰的識海裡又添了一把火,像老式的鍋爐吭哧吭哧地燃燒,噼噼啪啦地回饋給了深海下的本尊。
本本分分建造宮殿的真身得到分神的情緒反饋,既第一次産生要出遠門的想法後,又第一次産生了想要信徒的念頭。
如果祂有信徒,就能讓信徒去修建宮殿,而自己則能和洛洛貼貼。
不過這個念頭轉瞬即逝,很快被祂打消。
因為信徒區區凡胎,即使晝夜不停也要幾百年,撒贊連一個夜晚都按耐不住,更何況幾百年。
‘洛洛,宮殿。’
撒贊念力浩大,米洛所需的宮殿很快便初具模型。
在分神貼着米洛,懷着滿腔純情和迷戀的時候,整個博斯墩島的人都陷入了同一場噩夢。
詭異瘋狂的夢境裡,有一片似海洋般遼闊的霧,濃稠黢黑得像墨。
霧的遠處,有一座恢宏宮殿朦朦胧胧的影子。
他們隔着一層迷惘的大霧,看見了一條在黑色霧海中遊曳的人魚。
不祥晦氣。
卻又美麗得驚駭世俗。
*
雲邊升起的太陽驅散了海島水汽充足的霧,喚醒人們新的一天。
不過紅日逐漸西移,而海島依舊沉寂。海風東吹西拂,卻沒在空中捕捉到隻言片語。
從噩夢蘇醒的人類在夏日出了一身冷汗。
他們和愛人、朋友、鄰居交換眼神,都在彼此的眼中看見了彌留不散的顫栗。
恐懼封閉了他們的喉嚨,遏制任何破碎的言語洩露夢境一角。
他們這群人類,誤入了邪神的夢境,即便猝然幾秒,窺視到的東西也超出想象的範疇。
可笑世上的文采斐然的大藝術家大作家,凝聚所有智慧學識,也無法勾勒出一分一厘。
博斯墩島人心惶惶。
鎮上沒有心理診所,取而代之的醫院變得門庭若市。
可患者和醫生面對面,依舊相顧無言。
他們隻能相互慰藉,噩夢總歸是過去了。
沒人願意再次墜入霧海翻湧的淵薮夢境,也閉口不提入夢的夜晚。
相信時間總會将其淡忘。
可惜噩夢在夜晚降臨島嶼,卻隻是戲劇中場的信号。
真正的高潮,還随在夢境腳步陰影之後,等待着登場。
深海還不曾降臨陸地。
*
靠海的街區住戶推開門窗,想讓鹹濕的海風吹走一點壓抑的恐懼,卻意外聽見了轟隆隆的響聲被風刮進耳朵裡。
有新事情能轉移注意力,他們個個探出腦袋,往海面看去。
“那是什麼?”
“是一艘船!”
“怎麼會有外人的船出現在這裡?”
“快去告訴鎮長一聲。”
一傳十,十傳百。博斯墩島終于有了新鮮的熱鬧聲音。
小客船停泊在了海邊的口岸。
異鄉人從海洋彼岸而來,登上了海島的土地。
“沙沙沙。”
皮靴踩過沙灘,沖上岸的海水浸濕凹陷的腳印,留下一片陰影的痕迹。
深海正在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