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咪的觸感比米洛預想的要好太多了。
不像海洋生物長期浸潤在水中而變得黏滑厚重的皮膚,它的皮毛幹燥但不粗糙,細膩而根根分明,溫暖的體溫通過表皮傳遞到掌心,絨絨的觸感像是捉住了落日餘晖的溫度。
米洛揉搓着貓咪圓茸的腦袋,豎立起來的耳朵在他的掌下抖動,泛起一陣癢意。
嗚嗚的憤怒腔音一下接着一下,小貓抗拒着少年的接觸,身上的毛不斷炸起,又不斷被柔軟的手撫平。
米洛顯然對貓咪的語言不通,誤以為正在罵罵咧咧的小貓是在對他表示親昵的問候。
少年臉上的表情堪比是苦大仇深,仿佛被逼無奈才不得已去觸碰小貓,實則晶藍晶藍的眼眸裡都快藏不住愉悅情緒。
複雜矛盾的兩種意識在瘋狂掐架,但并不妨礙米洛專心緻志地撫摸小貓柔順的皮毛。
少年好奇心重,就連小貓軟乎乎的肉墊都沒放過。甚至發現輕輕摁一下,貓爪便會像綻開的花一樣張開一點點。
玩物喪志的邪神看見通體墨黑的小貓卻有着粉紅色的肉墊,當時被撒贊的反差擊中的米洛這次同樣沒能逃脫色彩的反差陷阱,徹底沉陷進去。
“你的主人不要你了嗎?”
米洛捧着小貓的腦袋,一大一小兩雙同樣漂亮的藍眼睛對視着,一個生無可戀,一個興緻勃勃。
“那正好跟我回家吧。”
貓咪:?
尖尖的爪子從肉墊裡彈出,死死地扣住沙子,和想要擄走它的米洛對抗,柔韌的身子開始躲避米洛的手。
對方低一分,它就低兩分。
就像是兩塊相斥的磁鐵,永遠都無法觸及彼此。
驚訝于小貓靈活性的米洛還想再嘗試一下,身後便傳來一聲弱弱的制止。
“這,這位先生,這隻貓有主人了,你不能把它帶走。”
米洛回頭,發現是那名紅發青年。
趁着他回頭的空隙,小黑貓呲溜一下就從他腿邊逃走,眨眼間就到了紅發青年的身邊,路過被米洛随手放在地上的狗尾巴草還忙裡偷閑洩憤似的踢了一腳。
擔心在地面被抓回去,小貓忙不疊地抓着紅發青年的褲腿,一路跑到了肩膀處才放心地扒在上面,一雙瞪圓了的眼睛兇巴巴地盯着米洛,不滿地哈了幾下,頗有仗勢的嫌疑。
蘭尼看着少年回頭,一瞬間好像看見了原始的宇宙蠻荒朝他撲來。
可巨大的壓迫感還沒誕生,就隐匿在晨時的和風裡。短暫到連錯覺的懷疑種子都來不及栽下。
那張昳麗得不可方物的臉迎着陽光,美好得如同絕望之境開出的花,引人争相攀摘時卻忘了腳下的一片深淵。
美麗又危險。
“你是誰?”
輕靈的嗓音比溪流更清涼,汩汩地從雪山流下,彙入人間的原野。
精神恍惚間還以為置身汪洋大海,傳說的人魚在歌唱。
蘭尼掐住了手心,持續的鈍痛讓大腦清醒。
他保持警惕地往後退了一步,聲音不是很大,沒有自信地介紹自己的名字。
“我是蘭尼·阿克曼。”
即便他靈感不高,對危險和詭異之事敏銳度低弱,但還是知道在調查員中口口相傳的不成文規定——
越是美麗的生物,就越危險。
*
打掃完衛生的蘭尼出來,隻看見空蕩蕩的艙室,隻有他自己的行李還孤零零地放在座位上。青年一愣,習慣又落寞地垂下頭,準備拿上背包獨自下船調查。
一隻矯健的黑貓突然邁着輕盈無聲的步伐經過,然後停在他面前。
沒等他納悶,又是一個人影從後面過來,将黑貓抱起,露出乙水那張引人注目的面容。
“下船後蘭尼你就跟着無白吧。”
“都說黑貓能看見人類看不見的東西,說不定它會帶你找到突破靈感困局的關鍵。”
蘭尼一驚,局促地低頭。
“乙水先生,你怎麼知道我......”
俊秀的黑發青年食指抵在唇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沒有一個調查員會甘願做一個碌碌無聞的後勤工。你會不甘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要是能因此幫到你,成為一個真正的調查員,對我們也是很大的助力。”
乙水微笑着為蘭尼出謀劃策,令蘭尼感動不已。
“謝謝你。”
耷拉下去的肩膀被輕飄飄地拍了拍,蘭尼擡起頭,對上乙水真摯的眼睛。
“不過你要小心。有時候越是緻命的威脅,往往在一開始以無害的樣貌出現。”
“如果你無法做出準确判斷,就看無白的反應吧。”
*
肩膀上的小貓分量十足,可蘭尼現在感知不到重量,隻能察覺到小貓緊繃的身軀和四肢,像蓄勢待發的獵豹随時準備出擊。
但方才小貓被少年緊緊壓制,動彈不得的囧态已經被蘭尼看在眼裡。
乙水的提醒被蘭尼刻在腦子裡,明白黑貓如臨大敵的反應不是玩笑的,不敢輕舉妄動。
眼前的少年單看外表,完全能夠稱的上是無害清純。如果不是這隻黑貓,恐怕任何人都無法意識到面前這個昳麗得不似真人的少年可能是緻命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