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宋枕棠不是不知道,但親眼見到又是另一回事。
看着簡樸素淨的院子,宋枕棠的心裡忽然生出一絲疑惑來。
宋枕棠一直以為,父皇為她和蕭琢賜婚,是為了安撫、拉攏蕭琢,所以甯願犧牲女兒的幸福。
但如今想來,她雖嫁入将軍府,卻沒有受一點委屈。
而對于蕭琢來說,無論他是否有劍指皇權的野心,心裡都不可能會接受這樁婚事,因為這代表了皇帝對他的不信任。
本朝沒有驸馬不能做官的明文,甚至有許多人都是在成為驸馬之後才能夠在官場上平步青雲。
但這絕不适用于蕭琢,驸馬的身份隻會是他的牽絆。
但他好似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抗拒這樁婚事,對于父皇明晃晃的偏愛也沒什麼不滿。
甚至他們君臣之間的關系,也比她想象中融洽太多了。
宋枕棠的思緒越飄越遠,直到走進蕭琢的書房之後,她才終于回過神,看着立在書桌前泡茶的蕭琢,皺眉問道:“一路過來,院子裡怎麼一個人都沒有?”
蕭琢将泡好的第一杯茶放到宋枕棠跟前,反問道:“這是我的住處,公主還想看到誰?”
當然是那些通房丫頭了……
宋枕棠忍着沒把這話說出來,隻道:“伺候的下人呢?”
蕭琢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推測道:“眼下也該用晚膳了,向平應該在廚房吧?”
這偌大一個院子就隻有向平一個人?宋枕棠想到上次紫蘇她們帶人去搬屏風時,除了向平好像還有幾個小厮,便問蕭琢:“你不是還有幾個小厮嗎?”
蕭琢解釋:“他們隻負責灑掃庭院,此時天都黑了,估計已經各自回家了。”
那就沒有旁人了嗎?宋枕棠到底沒忍住,問道:“那些伺候的丫頭呢?”
蕭琢反應了一下才意識到她在說什麼,“殿下說的是弦月她們?”
聽他說出這個名字,宋枕棠心口莫名發悶,點了點頭。
蕭琢沒注意到她情緒的不對,但仍是耐心解釋:“那是臣特意為公主準備的,未料皇後娘娘從宮裡送了人出來。”
宋枕棠驚訝道:“給我?她們……她們不是你的……”
蕭琢沒聽出她的言外之意,隻道:“我在軍中多年,早已習慣了自食其力,不習慣人伺候。”
自小到大,宋枕棠身邊的所有人,無論男女皆是出身尊貴的公子小姐,他們早已習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一般養尊處優的生活,這當然也包括她自己。
而蕭琢,分明也是名門之後。
兩人成婚之前,宋枕棠曾經派人查過蕭琢,自然了解他的出身背景。
蕭氏自大齊開國以來就是皇帝身邊的最鋒利的一把劍。他的父親蕭振山是跟随宣成帝多年的威國公,是大齊的上一代戰神。他的母親是蘇州瀾陽侯的嫡長女,也是名門閨秀。
蕭琢的出身不遜于任何人,但他好像和他們都不一樣。
思及此,宋枕棠忽然想到一件事。
蕭琢的父親是威國公,他為何沒有繼承家裡的爵位,直到此次回京之後,才憑借多年的軍功被封為昌平侯。
蕭琢并不知宋枕棠在想什麼,在她靜坐沉思的時候,已經從書桌後的博古架上取了藥箱。
箱底撞在桌面上發出一聲輕響,宋枕棠的思緒被拉扯歸位,循聲望去,看見蕭琢在藥箱裡挑出一個瓷瓶和一卷雪白的紗布。
宋枕棠本以為他說要自己上藥隻是說說而已,此時見他擺出這架勢,忙道:“要不還是叫太醫來看看吧?”
“小傷而已。”蕭琢說,若不是被宋枕棠看見了,他根本沒有上藥的打算。
說着,他已經扯開藥瓶的塞子,往雪白的紗布上随意一撒,手法堪稱簡單粗暴。
宋枕棠再看不下去,走過去朝他伸出手,“給我吧,我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