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提前下課了……”
沈筠娆音調細嗡,面上更臊熱了。
她哪裡能想到第一次提前下課回來會遇到這樣的事。
時今衍無聲揉了揉太陽穴。
怪不得她今天回來這麼早……
平白鬧出這麼場囧事。
屋内寂靜的讓人心悸。
沈筠娆着實有些遭不住這氛圍,慢騰騰地扶着沙發起身,很是笨拙的啟唇,“那什麼……我、我先回屋了。”
時今衍瞧着她身子雖僵,步伐卻倒騰得快,若是這會兒讓她回去,她估計能在卧室裡縮一晚上不出來。
話語比努力維持的理智要先訴出,“不是要幫他們盯着我?”
沈筠娆步伐驟頓。
隻聞他又道:“這麼回去了,不怕我出門?”
沈筠娆登時進退維谷。
見她在原地駐足半分鐘,不動也不說話的,時今衍作勢起身要外出,“那我出去了?”
“别呀。”
沈筠娆蓦地扭過頭,香靥凝羞的忸怩須臾,這才下定了決心又走回去,坐在距離時今衍最遠的沙發一角。見狀,時今衍也緩緩落座。
客廳又陷入無端的沉寂。
好半晌,沈筠娆有些拗不過勁的咕哝,“你這人……怎麼這樣……”
“我哪樣?”
“就……”沈筠娆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說,他剛剛那話分明是故意的,故意讓她留在這,雖然她也不知時今衍意欲何為,但撩的她心緒不平,“就很……讨厭。”
此讨厭非彼讨厭。
從她口中以婉吟軟調訴出,帶有撒嬌的柔嗔感,哪有半分責怪之意。
“讨厭”兩個字在時今衍腦海裡颠來倒去的回蕩,他短暫沉默幾秒,倏然升起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暗爽感。
時今衍冷不丁地悶笑出聲,沈筠娆雙眸嗔圓,更羞赧了,“你笑什麼?”她登時捂住自己的臉,還當自己臉紅的模樣太好笑,眼神都失措的不知該看向何處。
時今衍悶住笑意,再這麼下去,她那臉估計得紅成番茄了。
他主動朝沈筠娆那側挪坐些,語調裡卻還摻着難掩的笑意,“沈筠娆,被占便宜的人不是我嗎?你怎麼比我還過不去?”
說着,時今衍擡手在她酡紅的臉頰輕觸下。
酥麻的觸電感湧上,沈筠娆敏感的縮着細頸避閃開,“你别、别說了……”
越說越難為情……
時今衍懸在空中的右手幾不可察的輕顫,指背還殘留着那抹燙熱,他斂眸掃過那片手膚,鼻息間溢出聲短促的輕笑,緩緩收回了指。
頗有幾分哄人姿态的低聲迎合,“好好好,不說了。”
她情緒波動有些大,時今衍擔心她再這麼下去心髒會受不了,便沒再說什麼。轉而打開了電視,将音量放大打破些空氣中盤桓的旖旎感,給她休緩的時間。
偏偏怕什麼來什麼。
堪堪兩分鐘,沈筠娆縮在沙發另角的身子就有些異常的蜷着,時今衍餘光一直注意着她,察覺到不對勁便直視過去,“沈筠娆?你怎麼了?”
沈筠娆背對着他窩在沙發邊邊,時今衍看不到她的神情,隻能從後根據她曲着的胳膊弧度估計,她好像在捂着心髒。
一句話落,沈筠娆沒應答。
時今衍唇角那抹若有似無的笑意兀地收起,遽然起身去到她面前查看。這才發現沈筠娆面上的紅暈已盡數被蒼白取代,她緊抿的雙唇早沒了血色,兩手死死按在心口似是想壓抑什麼,細指用力的都在發顫。
“藥呢?”
她除去一日喝兩次的中藥外還有專門應對突發情況的藥丸,時今衍不知藥丸被她放在何處。
沈筠娆情緒波動太大,腦袋已有些嗡嗡的發白,她難捱的粗喘着,額頭沁出涔涔虛汗,看起來痛苦極了。
“沈筠娆?藥在哪?”顧不及其他,時今衍俯身抱起她,快步将她帶回卧室。
“包……”
沈筠娆艱難的從齒尖溢出細碎的字音,“包側……”
時今衍将她放在床上。
當即去她書桌上拿她常背的帆布包,匆忙在帆布包的側緣内襯中摸出藥瓶。
沈筠娆許久沒這樣難受過,時今衍心生慌亂,雙手不知何時都帶着輕微的顫意。
藥瓶的瓶口一次性隻能倒出一粒藥,内裡卻有好幾枚藥丸,若是同時有幾顆堵在瓶口便不易倒出。時今衍心急如焚,愣是倒了三四次才倒出一粒藥。
他先把藥丸喂入沈筠娆口中。
随之切切去往廚房倒了杯溫水。
時今衍坐在床邊,單臂有力穩實地摟起她,将杯沿抵在她下唇,配合着她啟唇的動作緩緩擡杯倒入。
藥丸融入口。
沈筠娆遊絲一線的身子宛若有數股涓涓細流徐徐灌入,颦蹙的秀眉漸漸舒展開,一汪水眸卻仍處于半失焦的狀态,還需要些時間休緩。
時今衍順手将水杯放上床頭櫃,另隻手從她肩頭移至後背,上下來回拍撫着。
約莫半分鐘,時今衍視線無意掃過她抱腹的雙手。此刻,沈筠娆的右手置于左手上,右手指甲正掐着左手指節。而置于上方的右手虎口、指節處已被掐出好幾處發紅的月牙兒形指痕,瞧着掐的不輕。
他登時把住沈筠娆的右手,将她左手拯救出來,虛虛控在自己掌心。
“還疼?”
沈筠娆動了動唇,卻沒發出聲來。
她太過于虛弱,渾身都沒力氣,連說話的勁都無。
時今衍将自己的手翻過來,顯然是打算讓她抓自己的意思。
沈筠娆細指微蜷,卻沒掐。
她已很久沒心情起伏這麼大牽惹的心絞痛了,今日這麼一痛,仿佛将幾個月的勞累都蓄于一體盡數湧來,腦子發木的脹痛,“我……”
她艱難動了動唇,極輕極輕的翕動出聲,“我好累……”
這麼遭抽疼讓她身體承受達到上限,她急需休息,“想、想……睡覺。”
“好。”時今衍将她緩緩放平躺好,邊給她蓋着被子邊問:“身上還疼嗎?”
時今衍的聲音落入沈筠娆疲憊到極緻的耳中,自帶些缥缈虛無感,時間仿若在乍然間回到七年前,沈筠娆本就迷離的意識更為混亂。
在時今衍的再三詢問下,她愈發分不清現實與夢境的輕哝:“疼……”
“哪疼?”
時今衍蹲在床邊,長指輕輕撫上她面頰,将她淩亂散至的秀發勾起,挂回耳後。
他動作極度輕柔,卻還是惹得微阖着眼睑的沈筠娆忽而委屈的輕努鼻尖,眼尾冷不丁滑下行可憐到極緻的清淚,“你掐我……”
“掐好重……”
“好痛……”
“……還兇我。”
闊别七年的控訴聲跨越時空傾吐出。
可惜她太過羸弱,話語輕若無聲,時今衍完全聽不清她在說什麼。
待他複問時,沈筠娆已徹底進入夢鄉,沒了聲響。
時今衍沒再多問擾她休憩,隻當她是疼狠了,指背輕緩拭過她眼尾那行淚。良久,指腹緩緩落在她仍殘存着月牙指甲印的指節處柔柔摩挲,語氣低斂帶憐,“哪來的壞習慣?掐這麼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