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沒讓棠袖更不高興,緩緩開口道:“我查了下,過去這幾個月,你睡眠不太好。”
棠袖心裡一跳。
他居然用了“查”這個字。
同床共枕三年,棠袖比任何人都清楚陳樾的手段。他敢這麼說,就表明他已經掌握某些證據——
恐怕他已經知道她和離的原因了。
陳樾繼續道:“我問了那幾位大夫,也去寺裡見了大師,他們說你難眠,不寐,即使睡着也會一直做夢,最開始的時候,你甚至連着數天不敢睡覺。”
一改往常的寡言少語,陳樾慢慢靠近過來,不容棠袖躲閃般,深深望進她眼底。
“你夢見了什麼?”
棠袖不答。
她表情沉着地回視,他查到的這點并不足以讓她露出破綻,已婚女人睡不好覺實在太正常了,他還有别的話沒說。
她在等。
等他掀開最後的底牌。
陳樾再道:“我審了侯府那幾個伺候你的丫鬟,她們說你夜裡睡覺不許留燈,不許見光,就算醒了也不讓人點燈,可你白天分明又能曬太陽。直到她們回想起來,自從你讓流彩守夜開始,你再沒進過廚房。”
身為侯夫人,棠袖自是不必親自下廚的。
但她喜好享受,偶爾會心血來潮去廚房看她點的菜做得如何,抑或是叫廚子照她的想法嘗試新菜,每每這時她能一直呆在廚房,她甚至還會自己動手燒火。
所以:“你怕火。”
陳樾語氣笃定。
棠袖還是不答。
但陳樾知道,她承認了。他對自己接下來的猜測更有把握。
陳樾瞥一眼四周。
殘陽如血,大片大片的晚霞靜默蔓延,似要将熾烈顔色染遍整個天穹。天色逐漸暗淡,莊子裡不少地方陸陸續續都點了燈,唯獨溫泉這兒沒人過來,好像棠袖不需要一樣。
陳樾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棠袖。
餘晖映在她眼底,似有火焰燃燒。不期然的,她閉了下眼,那叢火便消失了去,她表情依然是沒有變換的沉着,她還在等他接下來的話。
陳樾朝她走出一步,兩人離得更近了。
他身量高,微微低頭看棠袖時,寬闊的胸膛幾乎要貼上她鼻尖,雄性獨有的侵略氣息撲面而來,全方位壓迫她的呼吸,教她不能躲避分毫。潮濕水汽在兩人周身環繞,打濕發絲,濡濕睫羽,須臾凝成珠淚從棠袖眼尾滑落,熄掉最後一絲火光,陳樾動作自然地擡手,替她抹去水痕。
他再低了低頭,以幾乎要吻上她的距離,輕聲問:“你夢裡發生了什麼,讓你這麼害怕?”
怕到不顧一切也要離開他,離開侯府?
她是覺得,他護不住她嗎?
陳樾于是不容置疑道:“你是夢見你被火燒死了,還是我被燒死了?”
棠袖驟然屏住呼吸。
更重要的是……
“為什麼不告訴我?”
他聲音更輕了,眼睛也更紅,似在哽咽。
“我不是你的夫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