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亮的眼眸染上了一絲羞赫,連帶着耳廓也透着粉紅。
“阿凝,阿筝,你們可别聽這小妮子胡謅!”
“樂陵姐姐是笄禮已過,官家這才打算給她相看呢!”
“我……我還不……不急的!”
樂陵郡主李嬌乃是襄王幼女。
她上頭有十三個兄長,并四個姐姐,又是嫡出,備受襄王喜愛。
她虛長陳令聞一歲。
她的笄禮本該大辦,可彼時二皇子正在病中,又兼江南水患才過。
為給二皇子積福,她不僅自請縮減笄禮開支,還自掏腰包在城外設立粥棚赈濟災民,因此赢得了滿盛京的贊譽。
官家如此看重她,甚至不惜親辦春日宴為她擇婿,隻怕也是權衡利弊後的選擇。
溫聆筝撐着下巴,思緒飄得很遠。
上輩子春日宴的場景一點點在她眼前浮現。
那場春日宴結束得很突然。
宴後,溫家與定北侯府結親,襄陽侯世子宋驚鶴被迫迎娶商戶女,而樂陵郡主下嫁給了懷遠侯府世子孫恕己……
從襄陽侯世子遭人算計,到官家震怒探查,再到最後無人再敢提及……
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再想起來,怎麼都透着一絲古怪。
陳令聞的羞惱惹來了蕭裳華的調笑。
她伸手勾了勾陳令聞的下巴,似是亦有所指。
“世人歎莊姜貌美,言其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莊姜是齊侯之女,咱們明珠也不比她差呢!”
“就是不知咱們明珠的‘衛侯’究竟會是哪家的公子呀?”
裴凝笑着揶揄:“快和咱們姐妹說說,什麼樣的兒郎能當明珠心中的‘衛侯’呀!”
“呀!”
“你們,你們!”
陳令聞羞怯萬分。
她伸手去堵蕭裳華的嘴,又朝溫聆筝投去了一個求助的眼神。
“好筝兒,你可快幫幫我。”
“這倆小妮子擺明了是一夥的呢!”
恍然回神,溫聆筝無奈地将裴凝拉到身邊。
“你可當心着點。”
“小心惹惱了咱們小郡主,讓柳先生罰你抄《鹽鐵論》!”
裴凝伸手戳了戳溫聆筝,笑意盈盈地道:“我才不是你呢!”
“平日裡看着天不怕地不怕的,就怕寫字!”
四人的歡聲笑語引得餘下幾人不禁側目。
姚仲希不由得輕哼了一聲,可有明珠郡主在場,她也不敢拿大。
周遭的熱鬧中,唯有溫世珍和向緻甯從頭到尾低頭練字。
百無聊賴的羅許又探頭湊到女席來。
“溫四。”
“你這三弟和表妹别是讀成書呆子了!”
向緻甯與向緻遠是一母同胞的兄妹。
其父便是禮部尚書的嫡長子,現任鴻胪寺主簿的向若璞,也就是向氏的兄長。
溫聆筝不在意地含笑道——
“早聞前些時候秋闱時,吳大娘子對着儒釋道三家是拜了又拜。”
“羅五公子幹脆也讀出幾分呆子氣來,圓了吳大娘子給三家塑金身的心願。”
幾位姑娘笑做一團。
羅許笑容一僵,長歎了口氣。
“溫四啊溫四!”
“你這嘴也忒毒了。”
想起仍遠在邊關的裴凜,羅許更是搖着頭長歎。
隻道一個鍋配一個蓋到底是有些道理的。
想當年,裴二哥也是混世魔王一般的人物,連彼時還是太子的官家都被他連哄帶騙地拐進了金玉坊。
寒冬臘月,白雪映人。
才入京的小姑娘俏皮的踩着雪,融化的白雪沾濕鞋面,濺起的落雪更是侵染了上頭的襪。
小姑娘“呀”了一聲,走在前頭的三人紛紛回過頭來。
“阿韶。”
“不可如此。”
才滿十四的少年初有了清隽的模樣,眉形淡而平緩。
他闆着面,看似單薄的身子卻并不瘦弱,站在杳杳白雪裡,像高聳入雲的雪松。
見長兄闆起了臉,小姑娘有些委屈。
她可憐兮兮地走到另一少年身邊,拽着他的袖子往他身後藏。
“沈家哥哥你看。”
“我說的沒錯吧!我大哥最兇了!”
沈确從善如流地擋在了小姑娘身前,仿佛是想起了什麼,他笑得有些無奈。
“小姑娘貪玩也是常事。”
“趙兄是沒瞧見我家那個妹妹,上房揭瓦那都屬平常。”
少年長歎一聲,搖了搖頭,他抱拳朝面前的兩位友人作揖。
“阿韶自小長在邊關。”
“西南苦寒,家中父母憐她年幼又是女孩,故而偏疼幾分。”
“阿韶若有失禮之處,還請沈兄,楊兄莫怪。”
聞言,楊訟簡微微彎起唇角,他指了指前頭輪廓若隐若現的松風小院。
“趙兄不必擔憂。”
“這裡頭還有個更能惹事的呢!”
沈确不明所以,而趙伯霖也隻當楊訟簡在寬慰他,倒是躲在沈确身後的趙如韶笑得明媚。
她一蹦一蹦地跟在三位兄長身後朝松風小院走去。
雲過而日升。
乍見柳學究提溜着一卷書從外頭走來,溫聆筝和裴凝立刻正襟危坐,就連蕭裳華和陳令聞亦是裝出了一副認真習字的模樣。
隻有來不及溜回男席的羅許,倒黴的被逮了個正着。
檐下鈴音雀躍,羅許卻是苦澀。
他無奈地攤開手,柳先生的闆子正落在他的掌心。
那一聲又一聲的脆響,像極了與風鈴的和鳴。
原先歡躍的趙如韶一進門就看見了這畫面,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她又往沈确身後躲了躲,隻探出一個小腦袋。
餘光瞥見來人,溫聆筝的眸色深了些許。
居然是甯國公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