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奈搖了搖頭,裴凝道:“我倒也想知道呢!可你還不知道我那二哥麼?最是報喜不報憂的。”
溫聆筝長歎了一聲。
是了,她怎麼把這茬給忘了。
在裴凝的注視下,溫聆筝的手輕撫過木匣子上的紋路。
是梅花。
雕刻的梅花。
微微向前靠去,還能嗅到幽幽的梅香。
溫聆筝笑了一笑,像是猜出了什麼。
她抱起木匣子往裡間走去,裴凝跟在她身後,摸不着頭腦:“你和我那二哥這是打什麼啞謎呢?”
将木匣子放置在妝台上,溫聆筝笑着望向裴凝。
“有道是買椟還珠。”
“你還真當那匣子裡頭有東西呢?”
裴凝不信。
她上前一步打開匣子,卻發現正如溫聆筝所言,裡頭空空如也。
她狐疑的目光在溫聆筝身上來回遊走,好半晌才憋出一句。
“我那二哥成日裡就愛舞刀弄劍!往日裡我爹拿了棍棒追了他兩條街也不見他肯好好讀書,如今竟還學會引經據典來搏美人一笑了?”
“太陽可當真打西邊出來了!”
溫聆筝笑了笑,沒再做解釋。
可她心裡清楚,莫說是各類經義策論,便是十六卷國朝兵法裴凜都是通讀的,就連晦澀難懂的古籍孤本,他也看了不下百餘冊。
有些事,左不過是為了自保……
裴凝走的時候,天色已經沉了。
溫聆筝送她出府的時候,在廊下正巧遇上了溫世珍領着林氏兄妹向壽康堂走去。
尚在府中,裴凝并未戴上帷帽。
徐徐餘晖闖入廊下,姑娘膚若凝脂,眉似江月。
她與溫聆筝站在一處,像朵盛開的并蒂蓮。
林文禮怔愣在了原地。
溫聆筝忙上前一步将裴凝擋在了身後。
溫世珍眉頭一皺,出了聲:“四姐姐是送裴大姑娘出府?”
林文禮一驚,才覺失禮,倉惶回神。
溫聆筝稍稍颔首,見他們離去,這才與裴凝繼續前行。
快步貼近了溫聆筝,裴凝将聲音壓得低低的。
“方才走在你三弟弟身邊的那位公子,倒是有些眼生。”
“不過我瞧着,像是個心眼子多的,你可莫被忽悠了。”
溫聆筝失笑。
“你當我是個蠢的?”
“連這點子玩意兒也瞧不出來,白在鋪子中曆練了那許多年。”
裴凝也跟着笑,臨上馬車還不忘湊到溫聆筝身邊小聲揶揄一句。
“我可得牢牢看着你的。”
“沒得我二哥回來,怪我弄丢了嫂嫂。”
溫聆筝羞惱,忙将裴凝推上馬車,還不忘補上一句:“縱是被拐,也是被咱們裴大美人拐走的!”
玉衡站在一側,想偷笑,奈何被姑娘逮了個正着,隻好抿住嘴,憋笑。
平複了心緒,又去壽康堂吃完溫靜好一行人的接風宴,溫聆筝這才回到了圖南院。
才從劉氏羅錦鋪回來的搖光早已候在院中,一見溫聆筝回來,便迎了上去。
搖光與玉衡交換了眼神。
玉衡接過姐姐遞來的披風,向門邊走去。
榻邊,搖光一面伺候溫聆筝淨手,一面道:“正如姑娘所料,劉裁縫姑嫂二人如今的處境很是不好。”
自太宗繼位後,襄王其人深居簡出,坊間關于他的傳聞甚少,饒是上輩子溫聆筝也并沒接觸過幾回。
可恭王卻實實在在是個小心眼的。
那件事雖說根源在李徹身上,但李循畢竟性命無虞,隻是不痛不癢地被官家罰了三年俸祿。
恭王是絕不可能因此去與襄王鬧翻臉的。
又忍不下那口惡氣,隻能去找劉裁縫一家的不痛快。
“你可将我的簪花和話帶給她了?”
“自是給了的。”
搖光歎息了一聲:“說來那劉裁縫也是可憐人。”
“父母早亡,與長兄相依為命,兄妹打拼多年好不容易掙出一份家财,卻不想前些年兄長參了軍,就此埋骨北境了。”
搖光打量着溫聆筝的神色,猶疑了片刻才低聲道:“劉裁縫說,她兄長是宣仁三年冬走的。”
溫聆筝一愣,拉住搖光的手:“劉裁縫的長兄投的是裴家軍?”
搖光點了點頭。
“劉裁縫說,那年她兄長還曾寄信回來呢!”
“說是情形大好,沒想到最後卻……世事難料!”
搖光長籲短歎的,溫聆筝卻陷入了沉思。
眉擰成了一團,她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可卻又偏偏像霧中觀山,辨不真切。
“她可還說了什麼沒有?”
搖光想了想,道:“她隻說劉氏羅錦鋪的生意是做不下去了。”
“到三味齋來做掌櫃的事她會考慮,不過要待她送嫂嫂侄女回鄉後再來回姑娘的話。”
心頭一顫,溫聆筝忙拉住搖光。
她起身下了榻,連鞋都未來得及穿,走到書案前,提筆寫下了八字。
将信塞到搖光懷中,溫聆筝的神色很是凝重。
“搖光,天黑了我出不去府。”
“這封信你務必送到劉裁縫手裡!”
搖光被溫聆筝沉下了臉色下了一跳。
她抿着唇,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同尋常:“姑娘放心,我們一家都是忠于姑娘的,我讓我阿兄親自去走一趟。”
搖光玉衡的老子娘都是齊府的家生子,是昔年跟着齊氏陪嫁到溫家來的,籍契身契都在齊氏手裡,如今自然歸了溫聆筝。
他們的忠心,溫聆筝是信得過的。
搖光拿了信,腳步匆匆朝外院去,玉衡掀簾進來,溫聆筝正坐在窗邊沉思。
銀月似水,傾瀉了一地,落在姑娘身上,話本中的驚鴻也有了影子。
玉衡将窗掩了些許。
“姑娘,方才老太太身邊的任嬷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