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羅肆從訓戒堂出來就感覺身體愈發虛軟無力。

每年的六月二十三這兩日都是如此。

她身軟無力并非因為虛弱，而是因為痛感，傷口太痛了，所以忍耐到渾身無力。

回房拿過懸在牆上的劍，羅肆就往溫情池走去。

沿着長滿小花小草的石徑緊走緊趕，一朵巨大的雲朵像是池上唯一的荷葉般鑲嵌在藍天上，遮住了炎炎烈日。

羅肆将劍放在溫情池邊吩咐道：“這次别讓人鑽了空子。”

“好的主人！”劍身動了動，在溫情池邊設下無形無色的屏障。

一隻蚊子煽動翅膀發出細小的嗡嗡聲，在觸碰到屏障的一刹那，化作齑粉。

羅肆站在池邊輕輕閉上雙眼，睜眼的時候，整個眼睛散發着銀白的微光，她掃視了一圈之後眼睛才恢複成原來的模樣。

“池子裡沒有危險吧？”紅豆小心翼翼問道。

池子的一面是由石塊壘起來的，石縫中長滿了纖細的羽葉茑蘿。淺藍色花朵在一衆綠意的簇擁下顯得奪目。

雖然羅肆沒說什麼，但紅豆明顯感覺到主人周身萦繞這的氣息中飽含的怒意。

主人那位叫闵敏的弟子時常給主人下蠱，可主人是何等人物？那種小蟲子就算主人吃上一百條也對她沒有任何影響。

可這次好像有所不同。

就算主人将蠱蟲逼出體外，蠱蟲在主人體内也留下了信息素。除非蠱術年限過期，不然每年這個時候，主人還是會因為另一隻蠱體的發情而受到影響。

主人尚可忍受，可扶鹿那小姑娘呢？雖然她血脈特殊，可成也血脈敗也血脈，一切都要看那孩子的造化了。

紅豆回過神來，隻聽見“嘩啦啦”的水流聲，劍身旁邊是一堆帶着馨香氣味的衣裙。一朵羽葉茑蘿花飄在上面，壓住了被風吹起的飄帶。

池上一顆歪脖桑樹被風吹得簌簌響，一片指甲蓋大的微黃葉片被吹落，緩緩落下，浮在水面上，如鏡面平靜的水面漾出一層層波紋。

風一吹過，桑葉下的青澀小果顯露出來，煞是可愛。

溫情池裡再次傳來“嘩啦啦”的聲音。

羅肆從水面冒出頭來，激起白.花.花的水浪。

太陽在白雲後露出一小塊身體，大地的光線一下子變得明亮許多。

羅肆迎着日光，從身上落下的水滴在陽光中變得晶亮澄澈，仿佛裝進了一個個被打碎的小太陽。

陽光下的她很白，與池面一起反射着淺淺的光暈。

水流順着發絲從光滑的臉上流向脖頸，在精緻的鎖骨上頓了頓，随着後面水滴的催促，繼續往下滑過，一路波瀾起伏，帶着女人身上淡淡的清香沒入池中。

“呼……”

羅肆呼出一口熱氣，趴在池邊，享受着樹蔭下習習微風的輕拂。

她的身型精瘦，腰肢不盈一握，但該有肉的地方毫不吝啬地飽滿豐盈，拂過她身上的微風仿佛都想多停留一會兒再走。

絲絲淺淡的靈氣開始往她身上蹿，包裹着她的身軀，像是薄霧中的豔色薔薇，若隐若現。

盯着眼前開着的不知名小白花，羅肆饒有興趣地将食指指尖懸在明黃花蕊上方。

附在皮膚上的殘餘水珠彙聚于白玉般的指尖，變成一個大水珠，水珠裡光輝萬丈，啪嗒一下，墜.落在花蕊上。

羅肆媚眼一眯，唇角勾着絲戲弄的笑。

她看着指尖，笑容突然凝固住。

昨夜……

昨夜她也是為了幫助徒兒，以防七竅流血，筋脈逆流而死。

手指的觸感溫潤滑溜，指尖仿佛還殘留着徒兒身上的氣味，那種少女的芳香令人迷戀。

“小扶鹿還不知道昨夜發生了什麼。”看出主人心思的紅豆開口道。

羅肆道：“等她再大一點我再告訴她，現在跟她說這種事，我怕她接受不了。也是我思慮不周，若我……”

她看着手心，眸子裡生出一種她從未流露過的哀涼：“若我在巅峰時期就好了……”

*

此時羅肆口中的鹿兒正與她的好姐妹微雨在一起。

兩人坐在屋中，扶鹿拿出原主珍藏多年的玉露跟微雨一起分享。

玉露是晨起第一縷陽光剛剛照向人間時，白色芍藥花瓣上的露珠。兩個條件缺一不可，因此極難收集。加之隻能存放兩個月，更顯珍貴。

原主櫃子裡存放了這麼一大瓶，看來是花了些時間的。

扶鹿猜想，這應該是準備拿去給龍傲天獻殷勤的。

原主應該到死都想不到她的心血被她認為關系一般的微雨喝了吧。

“小鹿，你和掌門是怎麼回事啊？”

微雨喝了一口玉露，覺得有些爽口好喝，但她沒有什麼心情細品。

正在給自己倒玉露的扶鹿手抖了抖，鎮靜地問道：“我和師尊……怎麼了？”

微雨道：“宗門都傳遍了，你這個當事人竟然還不知道？”

扶鹿想着昨夜之事隻有師尊和師姐妹幾個知道，若整個峨眉都知曉了，那定是闵敏的計劃之一。

她眼神清澈，無辜地看向微雨，一副自己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

微雨剛想說什麼，但又怕隔牆有耳，挪動身子，離扶鹿近些。

她傾身靠在桌沿，掩嘴低聲道：“聽聞你與掌門……”

微雨動了動唇，硬是沒敢把那幾個字說出來，她臉肉眼可見地變紅了。

“我與掌門師尊怎麼了？你到是說呀！”

看扶鹿急切的模樣，微雨微微低垂着腦袋，聲音小得隻有她自己能聽見：“她們說，說你與掌門結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