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小貓忽然弓起身子,豎起耳朵。
原來是一條小青蛇不知從哪裡冒出來,正遊走着朝小貓爬過來。快爬到小貓身邊時,小蛇忽然往前一竄,張嘴咬上小貓毛茸茸的腿。
小貓受了驚吓,一口叼住小蛇脖頸,在原地打起滾來。
子春反應過來已經來不及,隻能驚慌失措轉頭看去。
果然見金少爺怒氣沖沖跑過來,抓起地上一塊石頭就要朝小貓砸去。
子春想也沒想,便朝那小貓撲過去,抱着小貓在地上打了個滾兒,石頭堪堪在他腳邊落下。
那小貓仿若通人性,被他抱在懷中,便松開口中小蛇,将腦袋緊緊窩在他臂彎下,像是知道這小小的人類孩子在保護他。
隻是地上那小蛇經過剛剛一番撕咬,已是傷痕累累,在地上掙紮着無法再挪動,隻怕是命不久矣。
子春小小的心髒砰砰跳着,抱着小貓兒坐起來,擡頭看向幾步之遙,神色冰寒的金少爺。
金少爺已經再起撿起石頭,慢慢朝他走過來,一雙琥珀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懷中的小貓,像是在看仇人一般。
子春腦瓜兒骨碌碌直轉,下意識開口道:“少爺,小貓不是故意的,它就是離開了娘親害怕,看到小蛇過來咬它,為了保護自己才去咬小蛇。你看它才這麼小,就離開了娘親,多可憐。”
金少爺腳步頓在原地依舊是盯着子春懷中的小貓,琥珀色眸子中如碎冰般的冷意,漸漸退去。
子春微微低頭,擡起右手輕輕摸了摸小貓的頭,道:“少爺,你看,這小貓多好看,背是黑色,肚皮是白色,我聽大人說,這種貓名叫烏雲蓋雪,連名字都很好聽。”說着又摸了摸小貓的肚皮,那小貓一點不反抗,還舒服地發出咕噜噜的聲音,“少爺,小貓的肚皮像雲朵一樣,你要不要摸摸?”
金少爺猶疑了片刻,丢下手中的石頭,跨過地上已經不再動彈的小青蛇,在子春跟前蹲下,試探着是伸出手,在小貓腦袋上摸了摸,又放在小貓肚皮下輕輕碰了碰。
那小貓簡直是個貓兒成精,仿佛知道這個長得跟小仙子一樣的孩子,才是決定它命運的人,幹脆在子春懷中翻了個身,将肚皮完全露出來。
金少爺見狀,将指頭插進肚皮柔軟的長毛中,摸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嗯,是像雲朵。”
子春咧嘴一笑:“少爺喜歡嗎?”
金少爺沒回答,隻淡淡掃了他一眼,伸出雙手。将小貓抱過來,站起身大聲叫道:“柳兒!”
“哎,少爺!”胖丫頭柳兒聞聲飛快跑來,看到金少爺手中的烏雲蓋雪,咦了一聲,“這哪裡來的貓兒?”
子春從地上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塵土,忐忑地望着抱着小貓的金少爺。
隻聽金少爺道:“這小貓離了媽,我要養它。”
“啊?少爺你要養貓啊?你的阿竹呢?”
金少爺低頭看了眼地上死透的小青蛇,面無表情道:“阿竹死了。”
柳兒也看到了地上的小蛇,心中倒是暗暗舒了口氣。少爺這條蛇,可沒少吓到他們這些怕蛇的吓人。
她看向金少爺懷中的小貓,道:“我我去燒水,給貓兒洗個澡,少爺抱着幹淨。”
金少爺摸着小貓的腦袋,點頭:“嗯。”
子春這會兒終于是重重松了口氣,見少爺跟着柳兒走了,想了想,在後頭叫道:“少爺,那我把阿竹埋了。”
金少爺頭也不回地嗯了聲,顯然對死去的阿竹,已經全然不在意。
子春埋好了阿竹,回到配樓前時,柳兒已經燒好水,拿了個大盆擺在檐下給貓洗澡。
小貓看着有點怕水,但并不掙紮反抗,隻雙手緊張地抓着盆沿,任由柳兒拿着毛巾替它擦洗。
“這是個小公貓呢。”柳兒将小貓翻過來洗肚皮。
蹲在一旁的金少爺好奇問:“你怎麼知道?”
不等柳兒回答,子春已經伸出小手往毛肚皮下一指,脆生生道:“因為有蛋蛋。”
就像金少爺長得再像小仙子,隻要長了小鳥,那也便是少爺。
金少爺瞥了他一眼,好奇地湊上前,看了看小貓兩顆白色的小鈴铛,點點頭:“嗯,沒錯。”頓了片刻,又冷不丁道,“雲朵。”
柳兒沒聽明白他的話,咦了一聲問道:“少爺,你說什麼呢?”
金少爺道:“小貓的名字,雲朵。”
柳兒恍然大悟:“嗯,這貓兒胸口都是白毛,跟雲朵一樣,少爺這名兒取得好。”
“雲朵。”金少爺又喚了聲。
小貓這回有了回應,轉過頭沖着他喵了一聲。
金少爺翹起嘴角:“看,它聽懂了。”
“是呢,雲朵聽懂了。”柳兒用水瓢給雲朵沖幹淨身上的泡沫,拿了快幹淨麻布,給小貓兒擦幹淨水,又用一塊大手巾,将貓兒裹起來,再剪好指甲,才小心翼翼交給金少爺,“少爺,你可小心些,别讓貓兒抓你撓你,頭先就有人被貓咬破了皮,得了恐水症,沒兩天就死了。”
“曉得的,”金少爺迫不及待将貓兒接過來,“你去給雲朵煮條魚來。”
“好嘞,”柳兒笑着點頭,“少爺你要抱去屋子裡養,我還要給你放個沙土盆,好讓雲朵拉粑粑。”
“嗯。”金少爺一邊摸着小貓腦袋,一邊“雲朵雲朵”喚着,翹着嘴角,施施然離去。
子春原本想摸兩把小貓,但沒得機會。眼下看着金少爺抱着小貓離去的背影,心裡卻是很為小貓高興。
這小貓當真是聰明,一來就來到富貴人家,往後有大屋住,有魚吃,再也不用擔心被人逮去炖成貓肉
就跟他一樣,雖然少爺脾性古怪,但因為金少爺,他這個書童,才有幹淨整潔的房子住,有飽飯吃,還能每個月拿五塊大洋工錢給舅娘治病。
金公館這份工,簡直再好不過,
這樣一想,他看金少爺,便怎麼看怎麼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