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内大部分蠟燭都熄滅了,隻剩下祭祀台上的幾盞河燈散發着幽微的光。
神像的下端暴露在燈光裡,更龐大的部分隐藏在黑暗中,輪廓模糊。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這神像,看起來比之前更大了。
這河燈和他們那日用的不太一樣,燈中央的蠟燭更粗,由玻璃制成的燈罩護着。
顧遲遲盯着看了神像幾秒,半晌,踮起腳尖掀起紅色絨布的一角。
微一用力,紅布撲簌簌向後滑落,就像是……有什麼東西迫不及待地要出來一樣。
河燈劇烈燃燒,迸發出強烈的光,神像的全貌就這樣展現在顧遲遲的眼前。
河神的全身幾乎都被鮮血覆蓋,隻剩下他靴子的一角閃着紅金色的光。
他的頭怪異地扭向一側,露出的半張臉的眼眶隻剩下一個黑色的空洞,其他地方被人洩憤一般,刻下雜亂的刀痕。
顧遲遲聞到了血腥味。
她猜錯了,副本的Boss不是控制人心的河神。
神明不會允許他的信徒如此“以下犯上”。
所有的河燈驟然一齊熄滅,剩下清冷的月光照亮門前的一小片空地。
顧遲遲警惕的目光環視四周,落在明暗交界處,直線輪廓的影子凸起兩個稍尖的半圓,如同人的腳尖。
顧遲遲慢慢後退,這鬼的氣勢太盛,完全不像是低級副本的鬼。
黑影自黑暗中慢慢走出,鮮紅的嫁衣,繡着河蟹的蓋頭,黑色的鬼氣盤旋而上,“新娘”一卡一卡擡起頭,鮮紅的嘴角勾出一個誇張的弧度。
顧遲遲自我認識很清晰,這鬼,她打不過。
顧遲遲往後挪了挪,踩了一腳的水。
往後一看,這潭水在黑暗裡蔓延,已經逼近了她的後腳跟。
這時候顧遲遲當然不會想是神廟漏水。
觸了電一般從水的區域彈開,尖利的指甲從顧遲遲的小腿上劃過。
從水裡閃電般探出的細白的手,此刻緩慢下沉,留下一圈漣漪。
顧遲遲彎腰,摸了一手的血。
水域将顧遲遲包圍,她腳下隻剩下一個小小的圈。
沒吃到鬼,反要被鬼吃。
顧遲遲掏出飯勺,向前扔去。
勺子碰到水面的那一刻,鬼手突然破水而出,抓到了一把空氣。
顧遲遲将收回的飯勺捏在手裡,看來鬼看不見,靠水感知獵物。
顧遲遲從兜裡掏出米糖,連同飯勺一起扔出去,在看到兩隻鬼手的瞬間朝廟門跑去。
身後捏住米糖的鬼手像被封印了一般僵在原地。
顧遲遲成功逃離河神廟,拿着飯勺,回頭一看,那女鬼竟然一動不動。
顧遲遲:“?”
那女鬼渾身顫抖,從腳下溢出暗紅色的鮮血,如滴入墨汁,和地面上的水融為一體。
女鬼一步一步往前走,她去抓飯勺的手已經收回,而另一隻手仍停留在水裡,像一座雕塑,将米糖緊緊攥在手心。
在顧遲遲懷疑的目光裡,女鬼取下手裡的米糖,如獲至寶一般捧在胸前,仿佛其他的事已經對她毫無吸引力。
片刻,神廟的大門緩緩關上,顧遲遲隻看見,她血色的影子陷入黑暗。
回到樹林,顧遲遲打算先叫醒暈倒的宋明,卻聽見一陣奇怪的嗚咽聲。
腦袋上慢慢冒出一個問号。
循聲而去,顧遲遲發現了鼻青臉腫的道士和不遠處似是暈倒的宋明。
顧遲遲:“……别裝了,我有腦子。”
宋明無奈睜眼:“看你埋我埋得挺認真的,不忍心打破。”
顧遲遲:“我哪裡埋你了。”
宋明:“那樹葉是在……”
顧遲遲:“怕你着涼。”
宋明:“我謝謝你。”
顧遲遲蹲下身檢查道士的情況。
宋明:“那他呢,你還怕他着涼?”
顧遲遲無語地看了宋明一眼,拉起道士的胳膊,将人拖到路上。
裙角上卷,宋明這才注意到她小腿上的血迹,臉色一變。
“你受傷了?”
“小傷而已,回去再說……”顧遲遲不以為意。
宋明突然上前,拿出一方手帕,輕輕擦去血迹,系在傷口上。
顧遲遲好奇:“你的手帕好多,是道具嗎,我也想要。”
宋明嘴角抽了抽:“這道具和我是綁定的,你得殺了我才能得到,謝謝不說一句就要謀财害命了是吧。”
顧遲遲一本正經:“謝謝!”
宋明:“。”
回到小院,兩人在門口分别。
小奇和芷柔聽到動靜,吓了一跳,顧遲遲裙子上沾了水迹,頭發裡夾着樹葉,腿上還綁着手帕,明顯是受了傷。
小奇眼睛一紅,眼淚就要掉下來。
顧遲遲:“诶,别哭,我還活着。”
氣得小奇不說話了,三人折騰了一通這才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