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可怕的存在前所未聞,對神聖帝國而言無疑是個巨大的打擊。
由于還摸不清新魔王的來曆,他們給了他一個代稱,阿諾米斯。
然而百夫長不知道,并且所有人都不知道——
大魔王阿諾米斯是個徹頭徹尾的人類。
“你們是這樣稱呼我的?”魔王一愣,這聽起來怎麼像在罵人[2],“算了,随便怎麼叫吧。我找你們很久了。”他往前走了幾步,越過瑪爾塔母子, “我是來——”
我是來投降的。
一瓶聖水猛地潑來,打濕了魔王銀白色的短發,滴滴答答順着臉龐流下。好家夥,這聖水是用香料做的嗎?濃烈的香氣惹得他打了個大大的噴嚏。剛想揉眼睛,又想起美瞳還戴着呢,隻好作罷,隻能不明顯地眨了幾下。
“這樣夠了嗎?”可以證明我是人類了嗎?
在百夫長看來就不是這麼回事了。他隻看到那被主教祝福過的聖水,蘊含着能讓中階魔族斃命的神聖之力的聖水,竟然隻能讓魔王不痛不癢地打個噴嚏!對方竟然還遊刃有餘地問“夠了嗎?”,完全沒把他們放在眼裡!
這下就連不知情的副官也緊繃起來,立刻持劍對準了阿諾米斯。然而那雙殘酷的紅眸是如此冰冷無情(因為近視看不清),面對利刃也毫無反應(因為壓根不知道怎麼反應),這般恐怖壓力,令冷汗濕透了兩人的後背。
阿諾米斯正想解釋,瑪爾塔卻忽然撲來抱住他的腳。她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眼角泛着淚花,“大人!求您了!帶着泰爾走吧!看在他父親是您同族的份上!”
阿諾米斯:啊?
泰爾不甘心地大吼:“說什麼蠢話!我甯願為帝國犧牲,也不要跟邪惡的魔族同流合污!”
瑪爾塔反手就給了這小子一巴掌,摁着他重重地磕在地闆上,以一個母親所能發出的最有魄力的聲音懇求道:“帶他走吧!”
泰爾還想反駁,卻看到瑪爾塔的眼淚落在地闆上,一滴,又一滴。他的心顫動了。帝國軍要殺了他,接下來也一定會毫不留情地殺了媽媽,隻因為她想保護他。不甘、屈辱還有絕望湧上他的眼眶,讓他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
“如果……”他小聲喃喃,忽然下定了決心,猛地擡頭,“如果你能帶我媽媽一起走,我就永遠聽你的!”
阿諾米斯:啊??
直到此時,副官已經徹底被恐懼壓垮。他再也受不了地揮舞着劍沖上去,哪怕下一秒就被殺死,也好過現在的煎熬。
本體是個死宅的阿諾米斯是真反應不過來,呆呆地站在那兒。如果副官能順利地劈下去,顯然一下就能劈死這個假貨。然而,世界不存在『如果』,百夫長一個箭步上前摁住了副官,齊齊跪在了阿諾米斯面前。
阿諾米斯:啊???
“長官!”
“不要白白犧牲在這裡!家裡不是還有人在等你嗎!”百夫長痛斥,沒瞧見魔王甚至不屑于防禦嗎?他們這點攻擊簡直是撓癢癢,隻會激怒對方!“你的戰場不在這裡,以後還有需要你的地方!”
他擡頭,眼中迸出一道精光,“魔王啊,我自知無權要求交易。但我若是自爆,你固然可以全身而退,這個魔族的孩子就不一定了。做個交易如何?你可以帶走這個孩子和他的母親,但是我的部下必須要安全離開。如果你覺得不夠,可以把我的頭顱拿去。”
半晌,阿諾米斯納悶:“我要你的頭幹什麼?”
“頭還不夠嗎?!”百夫長瞳孔地震。
“夠了!不、不是這個意思!不夠!不夠!”眼看百夫長就要自刎以血濺當場,阿諾米斯連忙安撫道,“我要你留着你的頭顱,替我帶一句話。”
“……一句話?”
魔王想投降!求庇護!阿諾米斯看着哭泣的母子,硬生生地把投降這件事咽了下去,憂郁而悲傷地說:“我無意于戰争,選擇權在你們手中。”
“就這樣?”
“你是真的很想把頭留下來嗎?”
“失禮了!”
百夫長和他的副官連滾帶爬跑掉的時候,心裡卻不住地想,這個魔王似乎跟傳聞中的不一樣啊。即使擁有着無與倫比的力量,卻不嗜殺,甚至……為了兩族的傷亡而感到悲傷?真是個高深莫測卻又心懷仁慈的魔王啊!
從這一天起,人類對魔王陛下的認知,在錯誤的道路上撒丫子狂奔,一去不複返了。
而在小酒館裡,劫後餘生的母子二人面面相觑。
阿諾米斯正準備換個地方投降,忽然被女人用力鉗住,“陛下,這附近有帝國軍的營地!”
“是嗎?那太好了……”
“我知道一條隐秘小路,通往魔族領地,快來!”
“等等——不是——快放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