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諾米斯不理解,但大受震撼:……你們魔族祖上對豬做了什麼?
為首的野豬,毛發旺盛、獠牙兇猛,個頭比桌子還高。它把頭搭在桌沿上,嘴一張吐出來個小瓶子。魔王看看那沾滿口水的瓶子,又看看野豬黑黢黢的小眼睛,心裡鬥争了半天,最終還是沒下得去手。
不知道該說什麼……算了,握個手吧。
阿諾米斯彎下腰,試圖去握豬蹄子,卻聽到塞列奴輕咳一聲,“陛下,不是下面那個。是上面那個。”
……上面?
視線上移,隻見野豬的頭頂上,長着一個不太明顯的褐色蘑菇,幾乎與鬃毛融為一體。
阿諾米斯揉了揉眼睛。起猛了,兄弟們。他竟然看見蘑菇左搖右擺,伸出菌絲,友好地向他打了招呼。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菌子中毒?他也沒吃下去啊?
他試探性地伸出手,菌絲纏繞上他的手指,隻聽見蘑菇細聲細氣道:“這就是魔王陛下呀!真溫柔呢。以後就承蒙關照了。”
“菌豬是一種寄生在豬身上的菌類。通過将菌絲插入大腦,可以操控豬的行動。”塞列奴适時解釋,“也可以說他們是共生關系,菌豬會照顧作為豬的部分,并幫助它們繁殖後代。這種豬是魔族重要的食物來源。”
阿諾米斯心裡掀起驚濤駭浪:……你們魔族祖上對蘑菇做了什麼!!!
直到握完手,魔王仍然像在做夢一樣。豬豬們從側門離開了。但還沒等塞列奴叫來下一位民意代表,側門外卻爆出一陣殺豬般的慘叫。
“不好。”塞列奴拍桌而起,快步跟上。
等阿諾米斯也抵達庭院的時候,豬已經光速去世了。
……不,等一等,作為豬的部分有活過嗎?
總之,一頭失去了蘑菇的野豬躺在花圃邊,如同一條失去了希望的鹹魚,一動不動。在野豬上方,赫然聳立着一頭高達三米的怪物,鹿首人身,脊背佝偻,長長的雙手幾乎垂到地面,握着半截蘑菇。
另外半截,在他的嘴裡咀嚼着。
塞列奴斥道:“放下!”
鹿首精不太聰明的樣子,慢吞吞低頭,“……啊?”
“集會期間不可捕食,你忘了我們的規矩?”
也就是說,平時大家都可以自由地吃……?
但仔細一想,鹿本來就吃蘑菇吧?在魔族與原生物種繁衍出後代之前,這些原生物種本來就存在食物鍊關系。總不能說,魔族一來,所有族群就其樂融融一起吃素了。
難怪塞列奴那麼關注入場順序,防的是這一出。
塞列奴還在試圖搶救菌豬,誰也沒注意到,更為龐大的陰影悄然接近。一隻龍鱗巨爪襲來,捏起鹿首精像捏起一個玩具,雨水般的口水滴滴答答落在他的皮毛上。鹿首精還在呆呆地咀嚼,恰對上一雙亞龍人的黃金豎瞳。
“……啊?”鹿首精嘴巴一張,沾着口水的蘑菇渣掉了下來。
塞列奴嫌棄地撿起破碎的菌豬,團巴團巴揉了一會兒,随手插回豬腦袋上。死去的豬豬竟發出一聲嚎叫,又跳了起來,頭也不回地跑沒影了。
做完這些,魔族才摘下手套燒掉,頭也沒回提醒道:“謝了,尾巴翹翹[1]。但是别趁機吃掉鹿首精代表。”
經過“屁屁努”的沖擊,“尾巴翹翹”這個名字隻能說中規中矩,至少這次魔王繃住了。隻見這頭雌性亞龍人眨着妩媚的眼睛(阿諾米斯竟然能從那科莫多巨蜥一樣的腦袋上看出妩媚),尾巴甩動,期期艾艾道:“我懷孕了,需要營養……隻要一條腿,一條腿!隻吃一條腿不算捕食!”
鹿首精:“……啊?”
“算。并且不可以。”塞列奴強調,“不可以在集會期間吃,也不可以在集會結束後埋伏他。至少等他把消息帶回他的族群後再吃。”
鹿首精:“……啊?”
阿諾米斯算是看出來了,這鹿首精就是個愚蠢的複讀機。
尾巴翹翹還在跟塞列奴讨價還價。阿諾米斯在一旁看熱鬧,越看越微妙:這場面,怎麼看起來這麼像幼稚園小朋友和……操碎了心的男媽媽?
“你怎麼說。”另一頭雄性亞龍人聲震如雷,吓了魔王一跳。
漆黑的尾巴從後方兜來,像毒蛇一樣環住魔王。眼睛上有傷疤的亞龍人俯低身子,露出尖牙利齒,灼熱的龍息撲過這個渺小的東西。“人類來了。人類走了。三分之一的森林毀于兵刃,三分之一的森林毀于烈火。陛下,我們的膽小鬼陛下——”他将陛下這個音節咬得很重,嘲弄溢于言表,“現在沒有人類,我們吃什麼?”
他的眼睛還在流血,但難掩輕蔑,“‘再也沒有戰争’,你說的。現在我的妻子餓了,我的孩子餓了,除了人類,你還能用什麼填飽他們?”
阿諾米斯愣住了。
他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因為,根本就沒有人告訴他。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亞龍人發現了他的遲疑,咧開嘴哈哈大笑,“那就隻能按照老規矩,從最弱小的族群吃起。又或者,陛下願意——”
他忽然噤聲了。
魔王眨了眨眼,沒整明白,這個憤怒的亞龍人怎麼忽然安靜了?
在魔王身後、本人看不見的地方,塞列奴盯着亞龍人,眼神冰冷,氣勢恐怖。仿佛隻要那張嘴再吐出一個多餘的音節,就會被連嘴帶頭撕個粉碎。
但是當阿諾米斯回頭時,卻隻見塞列奴語氣輕松:“終末城的儲備能支撐一段時間,稍後會發放給你們。孩子和孕婦優先保障,尾巴翹翹可以先去領一些煙熏肉。至于你,屁股大大——”
草。猝不及防得知雄性亞龍人的名字,阿諾米斯笑岔了氣,瘋狂錘地。
你們有完沒完啊!
這特麼的是哪門子部族集會,分明就是不要笑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