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人都沒有插手這場小小的鬧劇,若有若無的目光投向江修臨,靜靜觀賞這有趣的局面。
段光霁是有分寸的,知道做什麼不會觸犯在座那些人的底線,所以便放肆了起來。
被那麼多人盯着,江修臨雖然面色不顯,但心裡難受至極。
他早已熟悉被人當做觀賞品一樣看來看去,從前拍戲唱歌時是,被導演制片人斟酌是否有價值時也是。
聚焦在身上的視線像是地底生長的藤蔓,一點一點順着身軀攀延,逐漸要将他包裹成密不透風的蠶蛹。
江修臨擡手,微微低頭,細長的指尖勾住左耳後的繩子,輕輕一扯,黑色的口罩就那麼取了下來。
整張臉都出現在衆人眼前時,他餘光注意到角落裡的人似乎動了一瞬。
那幾個熟悉的圈内面孔見狀,低頭叽叽喳喳地議論起來:“還真是他?”
“剛被解約,怎麼就跑這兒來了?”
“不至于過得這麼凄慘吧。”
……
江修臨跟沒聽到似的,隻平靜地盯着一臉得意的段光霁,啞着嗓子開口:“可以了嗎?”
段光霁啧啧兩聲,饒有興趣地看了看穿着服務生制服的江修臨:“想不到啊,江修臨,你被解約之後居然過得這麼……落魄。”
後面兩個字他特意頓了頓,好讓在場的人都聽清楚。
江修臨臉上淡淡的,并沒有因為這件事而露出憤怒或窘迫的表情,這令段光霁很不爽。
他哼笑兩聲,戲谑的眼神在江修臨身上掃過,直将他盯得渾身起雞皮疙瘩。
“你是不是很缺錢啊?”
段光霁此話一出,江修臨眉心就突突直跳。
真倒黴,早知道就不進這個包廂了。
他在圈子裡生活過得挺滋潤的,吃住都是高檔貨。
因着家裡有錢,江修臨便不用費心巴腦地強迫自己去聽從公司的安排作陪那些個大人物。
他心比天高,又臭屁自戀,不買任何人的賬,不爽就罵,不服就幹,脾性簡直差的不行。
和那些藝人愛豆相比,一沒靠山二沒背景的江修臨,在娛樂圈裡根本吃不開。
雖然他刻意隐瞞了身世背景,也沒搶人資源或是在背後嚼舌根,但還是有人看他不爽。
段光霁就是其中一個。
他上次搶了江修臨的男一,哪知這家夥居然不服輸地跑到領事那裡去鬧,導緻整個公司都知道他段光霁半路搶了人家劇本,讓他受了好一段時間閑話。
江修臨抿着唇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站了一會兒,好看的眼睫搭下,“抱歉,我還有工作,就——”
段光霁毫不留情地打斷了他:“忙什麼,我讓你走了嗎?”
江修臨于是又不說話了,就那麼站着,手腳都不知道要往哪裡放。
段光霁先是回頭看了看在場的那幾個大人物,見他們并沒有管這事的意思,權當看個笑話,于是更加大膽起來。
“早說啊,找我嘛,念着舊情,我怎麼也不會袖手旁觀不是。”
段光霁漂亮的眼睛彎起來,臉上的表情卻是惡劣非凡。
他指着桌上的酒,昂着下巴對江修臨說:“你喝一瓶酒 ,我就給你十萬。”
十萬在江修臨眼裡,應該就是一筆巨款了吧。
段光霁得意地想。
江修臨不為所動,他就算缺錢,也不會讓段光霁這家夥從他身上得志的。
“二十萬。”
段光霁加了根手指,眼睛裡的戲谑越發濃重。
江修臨依舊沉默地站着。
包廂裡漸漸安靜下來,一場焦灼戰無聲拉開。
那幾個小明星看熱鬧似的坐在一起,低聲交談着什麼,時不時看向段光霁和江修臨兩人。
“三十萬。”
段光霁咬了咬牙,又提了價,語氣也冷了下來。
他今天一定要看到江修臨吃癟的樣。
江修臨站的筆直,面上不卑不亢,眼神卻不自主地看向了桌上的酒。
隻有他自己知道身後的冷汗順着脊背往下淌的滋味有多麼糟糕。
他猶豫了。
一瓶三十萬。
他有點動心。
人們常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再心高氣傲的人也難以抵抗金錢的誘惑。
這話一點不假。
如果隻是他一個人,再怎麼拮據都不會靠出賣尊嚴換錢。
但是他還有他爸。
江家幾十年的家業就那麼葬送在了江華安手裡,看着父親一日不如一日的氣色,江修臨不心疼是假的。
坐在沙發上的一個男人忽然輕笑一聲,出聲說道:“段光霁,你怎麼能這麼欺負人呢?”
聽到那人的聲音,段光霁臉色一白,肩膀哆嗦一下,剛才的張狂統統消失不見。
他讨好似的回頭,恭敬站好,沖那西裝革履的男人笑道:“……對不起李總,我隻是,想着朋友一場,想幫幫他而已……”
李總是個小眼睛的瘦男人,一雙眼精光乍現,他做着出口貿易的工作,手底下的公司是行業近幾年來發展成績最大的。
段光霁靠着他,拿到了不少好資源。對他,自然是恭恭敬敬的,生怕惹了靠山不快。
他瞧着江修臨模樣生的不錯,心思就冒了出來。
他獰笑問道:“你叫江修臨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