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兒子也算孝順,雖然嫌家裡他給蓋的房子又冷又不方便,沒有樓房舒服,都在外頭租房,但也會時不時拎着東西回來看原身,原身也不會讓孩子空手回去,也傾盡所能給孩子最好的。
就像之前中秋,大兒子拎着單位發的月餅、二兒子也提着一箱水果回來,原身就把在市場買的兩條大白鲢魚給大兒子拎回去,把自己做的兩大塊臘肉和女兒拿回來的酒給二兒子拎回去。
原身覺得這樣的晚年生活算不錯的了,而且他還能再幹幾年,為孩子們分擔下經濟重擔。
正在原身準備多包幾畝地,多賺點時,拆遷的消息傳來了,原身欣喜若狂的把這個消息告訴幾個孩子,幾個孩子都拖家帶口的過來了,商量着家裡這些地和房子,能分幾套房和多少錢。
原身家房子雖然都不是啥好房,但大大小小加起來有十四間那麼多,最破的幾間是他爸媽留下的,是四間半的毛坯房,早就沒人住,用來當倉房了。
原身結婚時,又申請了宅基地蓋了三間毛坯房,後來又加蓋了一間當雜物房,再後來兩個兒子陸續出生,他又申請了宅基地,九十年代時,陸續各蓋了三間磚瓦房。
這些房子加起來,小平米能分四套樓房,再搭上原身房前屋後種了不少樹,還有其他一些東西,賠償款也能有一百二十萬。
拆遷沒有了土地,原身沒有活幹了,兩個兒子就商量着讓原身跟他們住,他們給原身養老。
原身想着家裡也有錢了,也就欣然同意,然後就把房子和錢都給兩個兒子平分了,到了女兒那裡就隻給了三萬塊,說是給兩個孩子以後念書用,也算他這個姥爺的一點心意。
原身是思想比較傳統的人,他也不是不疼女兒,當初女兒結婚時,他也拿出一半積蓄給女兒置辦嫁妝,嫁妝是女人的底氣,這個道理他懂,原身也不想女兒婚後日子不好過。
為此兩個兒子還頗多意見,原身也沒妥協。
但女兒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原身以後也是指着兩個兒子養老,這以後的财産自然也是大頭都給兒子了。
原身萬萬沒想到,錢和房子分了之後,新房子下來,都搬進了新家,兩個兒子卻食言了。
大兒子夫妻倆說跟他生活習慣不一樣,他們早起上班會影響他休息,又說吃飯也吃不到一塊去,口輕口重的沒法把握,他們想拿點錢出來給原身租間房,這樣大家生活都自在。
二兒子夫妻倆也說家裡房間就那麼兩間現在雖然夠住,但他們想着明年就要生二胎,這樣地方就不夠住了,也同意大哥家提議,拿點錢出來給原身租房子。
于是他們就在縣城外鎮子給原身花了一百五十塊租了間房,交了三個月房租。
原身感情上不願意相信兩個兒子不孝順不願意給他養老,但理性上也知道兒子媳婦的那些話都隻是不願意接他過去的借口而已。
原身把房子退了租,拿着租金和押金,以及他自己還有一點積蓄,去買了一些油布。在通往縣城的大路下的橋洞,搭了個棚子安了家,又去撿廢品瓶子賣,算是過渡,他打算找份工作,然後再去租個便宜一點的房子。
不過原身錯估了自己身體,他本身就有一些慢性病,像心髒不太好,血壓血糖都有些高,需要長期吃藥,自己住了兩個月藥吃沒了,他拖着沒去買。
也錯估了這個季節春寒料峭,盡管他有厚棉被,但睡在一個薄薄的油布搭的棚子裡,也很難不生病。原身發了高燒無人知,拖了一天,晚上就這麼悄無聲的去了。
原身咽氣,海公公穿了過來,又過了幾個小時,天放亮,原身女兒不知哪聽了消息來接他。
接收完原身記憶,海公公不知是該說原身可憐,還是該罵他一把年紀還這麼天真,人還活着财産就全分了,落得這樣的下場。
正暗自嘀咕,原身蠢透了。
他腦子裡似乎聽到了原身的聲音,那聲音有些飄渺,又有些斷斷續續,一會哭訴悔恨、痛罵兩個兒子,一會又覺得晚年要住女兒家太丢臉,一會兒又覺愧對女兒,最後化做一句,“既然這樣,這具身體就是你的了,我唯一要求就是,幫我好好照顧我女兒,我實在不是一個好爹。如果有機會教訓那兩個臭小子就更好了。”
話音落,海公公歎口氣,心内已經答應幫他照顧女兒,其他的就再說了。
海公公生在大雍朝,原名叫李小海,後來成為禦膳房大總管後,人稱海公公。
他們那裡的百姓平常可沒有這裡的好日子,沒天災時,日夜幹活還能吃頓飽飯,一旦發生天災,就是死路一條。
他八歲那年家鄉發大水,地裡糧食全被淹了,後來又發生瘟疫,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他爹便将年齡最小身體最弱的他賣掉了,還是賣進宮裡當太監,因為這樣可以多賣幾文錢。
他能理解父母抛棄弱小的他的選擇,他們隻想活下去。他也看到父母的眼淚,可抛棄就是抛棄,他再也不想見到他們,哪怕後來他混出了頭。
他一直沒有家人,但不代表他不想要家人。
現在重新開始,有了個新家,他以後就是海連敬,海老頭了。
“當、當、當”三聲鐘響,拉回海連敬的思緒,他尋聲望去,牆上挂着個自鳴鐘,他在皇帝那見過兩回,是西洋人進貢的,雖然樣式不一樣,但大略是相同,沒想到這邊的普通人家,可以用上皇帝才能用的東西。
“爸,開飯了。”海玉春在外頭喊。
海連敬施施然走出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