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此霄放下勺子,當初他們見面相處的機會其實不多,畢竟一個在讀博一個是本科生。
少有幾次碰見,對方都是橫眉冷眼。
面對一個态度如此惡劣的人,孟此霄自然也沒有什麼好觀感。
真正有進一步接觸,是當時有一個多校聯合智能無人機相關比賽。
孟此霄的老師是主辦方成員,作為他的學生,孟此霄負責指導本校參賽學生。
聽到孟此霄提起那個比賽,程蔚朝也想了起來。
“當時明明你對我也有攻擊”程蔚朝委屈開口。
孟此霄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那個比賽因為參與人數衆多,孟此霄不可能關注每個組。
一般是學生有問題來尋求他的幫助時,他會給予解疑。
但孟此霄有注意到過程蔚朝。
不僅是因為對方惡劣冷淡的态度,還因為在他們整個小組中,他是最随意懶散的那一個。
其他成員忙得焦頭爛額的時候,他該怎麼玩就怎麼玩,好像很輕松、也絲毫不在意。
孟此霄沒有多管閑事,畢竟他的組員都沒說什麼,他是不是團隊混子孟此霄都覺得無所謂。
直到校内初賽的那天,程蔚朝遲到了。
若是隻是單純個人遲到無所謂,但整個小組的無人機實體模型在他那裡。
他遲到太久,還聯系不上人,差點讓整個小組都失去了參賽資格。
就算對方最後踩着線趕到,孟此霄對他的印象也低到了谷底。
雖然他什麼都沒有說過,但讨厭一個人是藏不住的。
而程蔚朝向來不是一個會忍的人,直接正面和他對上了。
就算遇到了對方的挑釁,孟此霄也沒有生氣。
他平靜又冷淡道:“我不管你對任何事情的态度,這是你的自由,但前提是這隻是你一個人的事,不要讓别人來為你的任性行為買單。”
當時孟此霄說這些話,不是閑得沒事想替他的組員打抱不平。
而是因為他要對這場比賽負責,校内或許不要緊,但決賽是面向整個外界,發生這種低級事故就是問題。
程蔚朝愣了下,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實際上他很生氣。
可他甚至偏頭笑了下,然後聲音平靜地開口。
“對,我任性,我頑劣,我是團隊的蛀蟲。”
“或許對你們來說,比賽很重要,學習很重要,考試很重要。”
“可我不是的,我不在乎這些,我高興的時候就玩玩,不高興的時候誰都不管,既然是蛀蟲,那做些破壞也是能理解的吧?”說着,他動了下手,将桌面上的模型輕輕碰落在地,“現在我就不想玩了。”
孟此霄的情緒一向穩定,那是他難得的生氣。
他看得出來,那不是對方暴怒下失去理智的行為,程蔚朝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他就那麼冷靜的、清醒的,仿佛隻是在說完“今天的天氣真好”後,随手扔了一個垃圾般。
手輕飄飄一動,就漫不經心地将模型揮落,甚至都沒有引起多大的動靜。
那是比一個人盛怒下大呼小叫、高聲謾罵還要挑釁的行為。
然後程蔚朝冷漠地轉身離開了。
沒過多久,或許聽說了他們的這場争執,程蔚朝的組員找到了他,解釋了事情的原委。
那時孟此霄才知道,程蔚朝初賽的遲到,是因為和段崇一起來學校的路上,段崇出了車禍。
他去街邊買東西而躲過一劫,手機也不見了。
車禍有些嚴重,他确定把人安頓好了才趕過來的。
而且,整個比賽99%的内容都是程蔚朝自己做的。
實體模型、仿真模型、代碼等等。
如果不是比賽團隊有最低參與人數的要求,或許他就自己參加了。
純粹是覺得這個比賽有意思,所以請幾個同學湊一下人頭,不需要他們做什麼,也不介意被人蹭學分。
所以無論比賽結果怎樣,或者程蔚朝做出什麼決定,比如有事遲到,比如抛棄那個他不想再“玩”的模型,他們這些組員都沒有資格置喙。
好似隻過了幾秒,可孟此霄的腦子裡卻經曆着無數次的反省。
他錯了。
他自诩不會受到蔣斯宇話的影響,隻相信自己親自相處得來的結果,
可到底是埋下了種子,隻要稍微有一點不對的苗頭,心裡就立馬給程蔚朝判了刑。
是他堅定不足,也沒能完全做到他言的分離。
或許是氣氛有些凝固,那組員尴尬開玩笑道:“至于我們做的那1%……可能是起到一個造型上的作用吧。”
孟此霄:“……”
他笑不出來,看着桌旁零件早已碎散的模型,感覺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