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爺,您雖離了公主府,但畢竟是公主所出,該有的禮數也得有,奉公主的命,老奴該做的都得做,你瞧瞧這世子妃,就這麼下公主的臉面!”
謝雲逍忙道:“嬷嬷勿氣,實在是誤……”
勞嬷嬷眼珠提溜一轉,像想起了什麼,打斷了他。
“世子爺怎麼從那邊屋裡出來,莫不是新婦刁蠻,不服侍郎君,反将郎君趕了出去?老奴一看便知道是個野貨,哪裡來的賤蹄子……”
謝雲逍一愣,忙拉住勞嬷嬷,闆着臉道:“嬷嬷慎言!”
他身材高大,相貌硬挺,一嚴肅起來,勞嬷嬷看了也有些發憷。
隻聽謝雲逍又道:
“恐是長公主繁忙,忘記過問了,我娶得世子妃是男子,自然用不着嬷嬷親自來一趟查房的……”
勞嬷嬷一愣:“世子爺竟娶一個男子??雖是民間也有男妻,但侯爵王府還從未……”
謝雲逍打斷她道:“以後就有了……”
勞嬷嬷嗫嚅幾句不再說話。
“那今日就先請嬷嬷回去吧……”
勞嬷嬷卻不肯。
“即使是男妻,老奴也需得查看一眼,給公主複命。”
謝雲逍想想也有些道理。
自己與這公主娘久無聯系,結婚這種大日子,對方循舊例确實應該來一趟做做樣子。
但這可難住謝雲逍了,他也沒有把握能讓賀寒舟打開房門。
謝雲逍硬着頭皮敲了敲門,叫了聲“世子妃”,果然裡面一點回音也沒有。
隻能另辟蹊徑了,他幹咳一聲,轉頭沖勞嬷嬷道:
“那什麼,世子妃一向身子骨弱,這合該怨我,恐是昨晚操勞了,還未……”
果然,剛剛緊閉的房門突然打開了,賀寒舟一襲單衣瞪了他一眼,轉身坐到了桌子旁,不發一言。
謝雲逍悄悄笑了一下,回頭請勞嬷嬷進房。
勞嬷嬷見賀寒舟隻坐着,連眼神也不給她,重重“哼”了一聲。
她仰着頭,倨傲地走向床榻,竟真從枕頭下翻出一個白巾。
賀寒舟眸光微微一變。
謝雲逍目瞪口呆,看來準備婚房的人多少有點形式主義。
隻見勞嬷嬷猛地一扯,白巾扯出來的同時,竟帶出了一個鋒利的匕首。
勞嬷嬷耷拉的老眼立即精光四射起來了。
“好啊,竟然在枕頭下藏兇器,定是圖謀不軌,世子爺不是我說……老奴得趕緊報告長公主!”
她邊說便雙眼放光地拾起那匕首,誰知謝雲逍手腳更快。
隻見謝雲逍長臂一伸,先一步把那匕首拿到了手中,端詳了會,突然笑道:
“嬷嬷又誤會了,這其實是我用來修指甲的,你看。”
說着,謝雲逍将這匕首在手中轉了轉,努着嘴似模似樣地搓起指甲來,搓完還伸出五指沖着日光,眯着眼睛仔細欣賞起來。
勞嬷嬷:“……”
無語了片刻後,勞嬷嬷打量起來神态自若的謝雲逍和神色冰冷的賀寒舟,她跟随長公主多年,并不容易被糊弄過去。
“從前竟沒看出來世子爺竟是個精緻人。”
謝雲逍揚起一個膩歪的笑臉。
“自我離了公主府以來也兩年了,俗話說女大十八變,本世子也不遑多讓,嬷嬷以後多來走動走動,就能看到本世子我嶄新又精緻的面貌了……”
勞嬷嬷被他笑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從前長公主說世子性格大變,根本不是自己的親生子而是妖孽奪舍,她還不信,現下卻有些相信了。
當下,她沒再說什麼,臭着臉離開了。
打發走了勞嬷嬷,謝雲逍舒出一口氣。
那邊繃着一股勁的賀寒舟也再支撐不住,連連咳嗽起來。
謝雲逍見他一身單衣,連忙将衣架上的紅色喜服披在他身上,卻被賀寒舟嫌惡地拒絕了。
謝雲逍察言觀色:“不喜歡這件衣服嗎,那換一件。”
說罷他在屋裡頭找了起來,卻半點賀寒舟的行禮也找不見。
賀寒舟見狀,突然笑了笑,那笑容五分凄絕五分自嘲,将謝雲逍的心都笑的揪了起來。
“别找了,什麼都沒有的。”
謝雲逍默然片刻。
心道,賀寒舟原是江甯賀家的旁支,雖是說是寒門那也是與王府相比,遠不至于一點積蓄也無,聽說新晉的探花郎也出自賀家,他在酒桌間沒少聽過這位探花郎容貌姣好一擲千金的故事 ,賀寒舟卻一點随身的東西也無,恐怕這裡面另有緣由,八成是被欺負了,得找個機會收拾收拾他們……
謝雲逍悄然将手中的喜服放回衣架上,歎道:
“别憂心,也就我那位公主娘派來的人難纏些,在我這裡你不用守規矩,沒人會為難你的。”
賀寒舟複又咳嗽起來,半晌才道:
“為何如此對我?”
謝雲逍摸摸鼻子,心道,為什麼如此對你,當然是因為老子看上你了。
但他剛剛應付完勞嬷嬷,智商目前依舊保持在線,隻說道:
“那什麼,本世子一向是與人為善,樂善好施,你不用放在心上。”
賀寒舟神色冷淡地望着謝雲逍,眉頭微微皺起。
“樂善好施”的用詞和這個做派他見過,與那日葫蘆山劫道的土匪很像。
謝雲逍瞧他皺眉以為他身體不适,心中思量着去請個大夫來瞧瞧。
“現在日頭尚早,你先歇着吧。”
說着,他将手中剛剛把玩的匕首放到桌上,便往門外走去。
誰知他剛要走到門口時,賀寒舟卻在他身後突然道:
“那日在葫蘆山的劫匪是你?”
“!!!”
謝雲逍差點被門檻絆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