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試剛過,探花郎賀蘭正是春風得意之時。
昨日一早,突然江甯老家來了一封急信。
當時他正與同科好友觥籌交錯無暇顧及,等他午時回家,一打開,頓時大吃一驚。
平南王府竟派人去江甯取回了賀寒舟父母的東西,賀家大院損失慘重,變賣了不少産業才填上了窟窿,接下來怕是沒有多少銀兩供他在京城的花銷了……
“蠢貨!!”
賀蘭臉色驟變,憤怒地将書桌上的東西都掃到了地上。
賀家老宅的人都是些蠢貨!
現在的重點是沒有銀兩的事情嗎?
即使再缺錢等他有上了任經營幾年官身,還怕沒有銀錢嗎?
現在的問題是,賀寒舟居然沒有死??
他居然還活着?!
他居然可以活着??!!
他從小便對樣樣比自己強的賀寒舟看不順眼,他自诩非常了解賀寒舟。
以賀寒舟那樣眼高于頂的清高性子怎麼可能能忍受雌伏于人?
他料定了,賀寒舟一旦嫁入王府,以他那具破身子,碰到那以急色愚蠢出名的纨绔平南王世子,一定是個甯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早死早超生的結局。
因此,他心安理得地頂了賀寒舟的春闱名次,并不十分忌憚他,畢竟誰也不會重視一個将死之人……
可今天卻有人卻告訴他,賀寒舟不但好好活着,還傍上了平南王世子哄着他去賀家大肆搜刮。
若他科舉舞弊的事情被揭發,那他乃至整個賀家恐怕都得……
好一個賀寒舟,竟小瞧了他,從前竟沒有看出他還有這樣的本事……
他咬牙提筆給江甯寫了封回信,片刻後又行色匆匆、漏液出門去了。
平南王府雲祥院,謝雲逍正在努力打消賀寒舟對他的兄弟之情,但收效甚微。
半晌,墨竹遛完狗回來,還順帶帶回了一個形容憔悴的老婆婆。
那老婆婆低聲下氣地沖他倆行禮。
“見過世子,世子妃!”
賀寒舟一見她,臉色登時一寒。
他看着對方的目光裡夾雜了憤怒失望還有悲傷。
那老婆婆似是不敢與他對視。
她低着頭,衣衫褴褛,形容可憐。
謝雲逍悄悄問墨竹這位是誰。
墨竹謝雲逍耳邊低聲說道:
"這是在賀家時,照顧公子起居的王婆子。”
謝雲逍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怎麼這位老媽媽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跟在吳大身後來了……
片刻後,隻聽賀寒舟冰冷地說道:
“墨竹,送客!”
整個賀府,除了墨竹,他也就對眼前這位王媽信任幾分,但她卻因幾百兩銀子就出賣了自己,她明知自己去了平南王府九死一生……
墨竹一呆,當時,王婆子給賀寒舟下藥的事情他并不知情。
“公子……”。
但賀寒舟态度十分堅決,墨竹隻好聽吩咐去帶王婆子下去。
王婆子卻一把推開他。
“公子,老奴錯了,您一走賀家便将我趕走了,老奴多年積蓄給了兒子,但兒子不孝竟也将我趕了出來,老奴實在無處可去了,求公子給老奴一個栖身之所,給老奴一個機會贖罪吧,就看在老奴從小照顧您的情分上……”
她聲淚俱下,說着,還想撲過去抱住賀寒舟的腿,卻被謝雲逍擋住了。
王婆子一對上謝雲逍立即偃旗息鼓,她縮回地上,表情哀戚。
若不是他兒子孫子的命都在别人手中握着,她也不想上京來自取其辱。
一想到自己的孫兒藕節似的小脖子被人掐在手中,她心都要碎掉了……
想到此處,她突然一橫心,猛地往地上磕起頭來,沒一會便磕出血來……
“世子爺、世子妃開恩!世子妃開恩!……”
沒一會,地磚上已經一片血色。
賀寒舟眉頭擰得很深。
“别磕了。“
王媽充耳不聞,仍然将頭磕得砰砰直響。
賀寒舟轉開了臉,臉色很差。
謝雲逍連忙道:
“别磕了,墨竹你領她去找吳大,給她安排個差事,再找個大夫看看。”
墨竹立時一喜,但馬上又猶豫了。
他看向賀寒舟,希望賀寒舟能說句同意的話,但賀寒舟隻垂眸不語。
謝雲逍有些好笑道:“下去吧,這是你家公子的意思。”
墨竹表情瞬間開懷:“好的,墨竹這就去!”
王媽喜極而泣。
“老奴謝謝世子、世子妃再造之恩!!”
墨竹高興地領着王媽媽下去了。
他走到門外,突然有些疑惑。
世子爺怎麼知道我家公子的意思?
他撓撓頭,帶着點困惑走遠了。
屋裡,王媽走後,沒一會就有小厮來将染血的地面擦幹淨了。
賀寒舟盯着地面出神。
王媽雖說是奴婢,但從小照顧他長大,小時候,他甚至把她當做半個母親來看待……
“她自小照顧我,與我有救命之恩,如今卻……”
賀寒舟将目光從地上,移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