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晖心念一轉。
原來是為的這個事情。
他自上任後,這陣子已下重手清理完了一批不聽話的官員。
按理說,應該沒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将此事捅到皇帝這裡……
他眯了眯眼,八成是都察院那些比石頭還硬的早就活夠了的老古闆所為。
不過就此事而言,他早已作了退路。
聖德帝速來好色冷酷,春闱舞弊的事情讓他不悅,不過是因為傷了面子,且疑心自己知情不報、私收賄賂的緣故,他可不會真的有心,僅僅為了幾個學子的所謂寒窗苦讀、什麼公平正義就要查處貪污舞弊。
打消眼前這位陛下的這點疑慮,他還是成竹在胸。
但心中雖如此想,他的面上卻還是做出萬分誠惶誠恐地模樣:
“陛下可能忘記了,今年年初之時,為了給陛下修龍禦宮,戶部一時拿不出來足夠的銀錢,當時是有一位孫大善人私下聯系臣捐了好大一筆錢,想給他的兒子捐個官,當時陛下您是同意了的……”
蕭政皺了皺眉,此事他倒也有些印象,但是捐官是捐官,舞弊是舞弊。
佟晖注意到他陰沉的表情,趕忙又道:
“臣明白陛下的意思!但那孫大善人做夢都想兒子高中前三甲光宗耀祖,陛下您看,即使是狀元也不過給一個六品的職位,孫大善人這筆錢都夠捐個四品官了,他不過想面上好看點,臣以為這都是些小事,所以後來便沒打擾陛下禀告此事……”
蕭政眉頭漸漸展開了,但語氣還是不好。
“這種事終是不好看,下不為例。”
佟晖面上惶恐,連連告罪,心中卻不以為然,他知道皇帝如此模樣不過是做做樣子。
果然,片刻後蕭政便不耐煩道:“行了,無事便退下吧。”
他擇佟晖當左相不過看中他知時務,最能給他撈錢,俗務上也能讓他省心。
他一點也不想費心力在這些政務上,既然佟晖并沒有那個膽子瞞着他私收賄賂,他也沒功夫細究這個事情。
佟晖畢恭畢敬地退出了啟辰殿,他一踏出殿門,剛剛臉上恭順的表情便變了,轉而變為一臉的狠厲陰沉。
旁邊有人在殿外低頭侯着他,一時沒有注意佟晖出來。
佟晖咳嗦一聲,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
那人反應過來,趕忙小跑着迎了上去,差點摔了個跟頭。
“左相!小的該死!有事您吩咐!”
佟晖眼神狠辣,“給我好好查查,是誰将春闱舞弊的事情捅到皇上那裡的。”
那人連忙領命。
上完了折子,很快到了午休的時間。
謝雲逍特地跑回了雲祥居與賀寒舟一同用膳。
這兩天賀寒舟胃口都不大好,咳疾也有反複的迹象。
謝雲逍變着法哄他高興,但成功率不高,他囑咐手下的人加快搜尋王媽孫兒的消息,但到底江甯離的遠,暫未有好消息傳來。
謝雲逍今天一身绯色官袍,頭戴禮帽,顯得豐神俊朗紮眼得很,也比平時顯得正派穩重多了。
賀寒舟默默地多看了他幾眼。
“犀渠玉劍良家子,白馬金羁俠少年。”
以前他總覺得大承的官服死闆,不想穿在謝雲逍身上卻有種相得益彰的效果。
但下一秒,剛剛在賀寒舟眼中形象提升的謝雲逍便沒臉沒皮地湊到了他身邊。
謝雲逍十分怠慢地将頭上的官帽随便地往屏風後的書桌上一丢,差點砸翻了硯台。
賀寒舟額角一跳,冷冷瞪他了一眼。
謝雲逍卻仍舊笑嘻嘻地湊了過來。
“寒舟,今天你對我愛答不理,明天我還來找你。”
賀寒舟:“……”
謝雲逍撥弄着書桌上的盆栽。
“寒舟你知道嗎?今天都察院一老爺子見我的字醜得出奇,非要替我寫奏疏,誰勸都不好使,硬是幫我寫完了奏疏……”
賀寒舟見過謝雲逍狗爬似的字,淡淡道:“可以理解。”
謝雲逍一哽,可憐兮兮地道:
“寒舟,你都不好奇我奏疏裡寫了什麼東西嗎?”
賀寒舟手一頓,擡眼看他,平靜地說道:
“春闱的事?”
謝雲逍頓時有些失落,媳婦太聰明也不好,自己想賣個關子都不行,一點成就感也無。
他腆臉道:
“寒舟啊,你能不能假裝不知道,讓我成功地賣個關子嘛~”
吳大在一旁剛剛好經過,他忍不住抱着胳膊打了個寒顫。
世子爺忒肉麻,五大三粗的男的,每天都撒嬌,這副嶄新的精神面貌實在讓吳大無法适應。
賀寒舟别開了臉,表情似乎有些别扭。
“無聊。”
謝雲逍看得心中一酥。
他實在太喜歡看他媳婦這種帶點情緒的小模樣了……
他笑嘻嘻地正要開口坦白從寬,賀寒舟卻冷着臉有些不自在地提問道:
“你寫了什麼奏疏?”
謝雲逍:“……”
他半天沒反應,賀寒舟忍不住扭頭看向他。
隻見謝雲逍面紅耳赤,滿臉呆滞,不知道中了什麼邪……
賀寒舟疑惑道:“你怎麼了?”
謝雲逍回過神來,他一把捂住了臉,猛咳了幾聲。
“好險,沒流鼻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