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晔過了個十分不一樣的熱鬧年。物資雖然沒有上輩子豐富,但溫馨程度卻有過之而無不及。
裴柱石和裴大寒父子倆合作,給裴晔用竹子編了個小燈籠,瞧着十分精緻,還請裴輝在外頭畫上了山水和動物,每一邊都是不同的風景。
裴晔都被這個藝術品給驚呆了,第一反應就是搞扶貧可以從這些民俗手藝方面動手,而後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成了南水村的裴晔,而不是上輩子那個剛考公上岸的裴晔。
熱熱鬧鬧過完年後,裴晔和閉關苦學的裴持敬一同來周夫子面前報道。
裴晔正式升進科考班,從蒙學班年紀最大的學生變成科考班年紀最小的學生。這極端的,都沒個中間項給裴晔挑選。
其他人對裴晔也很是好奇。畢竟不到半年時間就學完蒙學知識成功升學進科考班,周夫子都直言他教了二十多年書,也沒見過裴晔這樣的。
裴晔則微微一笑,從容地和新同窗們打招呼。
周夫子讓裴晔當助教當習慣了,順手就将裴晔這幫師兄們的文章放在裴晔手上,“你先看看,他們的文章中用了哪些典故?”
裴晔:“……”
考核來得這麼猝不及防的嗎?
這種偏向記憶力的考核,裴晔素來是不懼的。更兼他先前将賺的大半銀子都拿去買了書,雖然學習時間比不得裴持敬等人,但裴晔看的書也不比他們少,又開了個記憶挂,單考用典,根本難不倒裴晔。
“這一句化用自《禮記》……”
裴持敬幾人知曉裴晔在蒙學班的表現很是不俗,但眼看着裴晔一目十行迅速掃過他們的文章後,便從頭到尾将他們文章中用的典故細細道來,其中既有基礎的四書五經,又有曆朝曆代的文人坎坷經曆,先人所寫的詩詞歌賦更是信手拈來,心下也不由歎服。怪不得周夫子曾感歎裴晔是他他教書二十餘年來,遇上的第一個天生才。
此話果真不是誇張。
裴晔仔細将這一沓文章中的典故一一道出,周夫子拈須微笑,“看來你在治學上果真沒有半分松懈。”
其他人也不由側目,心中算了算裴晔進學的時日,更是佩服不已。不到半年的時間,裴晔竟然能熟讀這麼多書,便是生來便記性絕佳,也足見其勤勉。
裴晔隻是一笑,“學生得幸能開蒙念書,已不知比其他人幸運了多少。若是再憊懶懈怠,莫說對不住自己,更對不住夫子和家人。”
裴持敬等人聽了亦是連連點頭。在場衆人大多出身貧寒,念及自身情況,都對裴晔這番話有了共情,隻覺得這個小師弟雖然年紀小了些,但沉穩不下他們,委實不能以尋常十二歲少年對之。
裴持敬含笑看了裴晔一眼,心道晔哥兒這一番話下來,倒不用再讓他費心帶着晔哥兒和其他同窗結交了。
周夫子很是滿意,拍了拍裴晔的肩膀,“我知你的心思,不過你進學的時日尚短,文章功夫還不到,不是下場的時候。暫且先念幾…念上一陣書,好好寫文章,哪日火候夠了,老夫再讓你下場試試。”
裴晔恭聲應是。
裴持敬幾人頓時笑道:“那我們可得好好用功,争取這一次就考上功名,免得被小師弟後來居上了。”
這話口彩很是不錯,裴晔也笑,“那我就提前恭祝師兄們得償所願了!等到師兄們金榜題名時,可别忘記請我喝酒。”
說完,裴晔頭上就挨了周夫子一下,“你年紀尚輕,喝什麼酒?好好背書作文章才是。”
裴持敬等人又是大笑。裴晔成功打入新同窗内部。
自此,裴晔認真念書,偶爾跟着周夫子一同點評裴持敬等人的文章。當然,點評的是周夫子,裴晔還是那個被考校的。
翻過了年,很快便到了二月。
正是縣試開場的時候。
裴晔自然沒有下考場,先前縣試報名的時候,他還剛進科考班不久呢。更别提裴晔剛開始一寫文章就被周夫子逐字逐句修改。
這倒不是裴晔的文章寫得狗屁不通,而是裴晔上輩子寫慣了議論文,後來為了卷體制,公文也不知看了多少遍,不管再怎麼遮掩,到底将寫文章的風格帶過來幾分,文風自然同古文有異。周夫子讀慣了聖賢書,又熬過了科考,得了秀才功名,看文章的眼光自然也不低。裴晔再怎麼按照現在的行文方式來,在一些遣詞造句上難免會讓周夫子覺得别扭。
裴晔也不急,這些日子他也打聽清楚了,知道縣試、府試和院試大多題型是帖經墨義,類似于後世的默寫和名詞解釋。這幾個大得分點,隻要背熟了四書五經,并不難。而這點,裴晔已經通關。
所以裴晔有充足的時間來磨煉自己的文章。那些不夠圓潤自然的地方,裴晔更是拿出了當年學詩詞時的煉句煉字勁頭,逐字分析,進步之快,更是讓周夫子喜得飯量都大了不少。
舉一反三,錯誤從不犯第二遍的學生,哪個當夫子的不喜歡?
周夫子看着裴晔交上來的文章,微笑點頭,“若能繼續這般,明年二月,或許你就得讓家人送你去縣城參加縣試了。”
裴晔笑着搖頭,“夫子謬贊了。我不過是仗着記性好背了點書罷了。”
這倒不是裴晔謙虛。他确實記性好,不說将四書五經倒背如流,也是随便報頁碼就能毫不猶豫背下整頁的狠人。然而科舉考試何等艱難,參加考試的學子誰不是将四書五經背得滾瓜爛熟?最終榜上有名者,也寥寥無幾。背熟四書五經,隻是起點。說得更殘酷點,考到最後,熟讀四書五經,不過是讓考生看懂題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