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雲苦哈哈地抱着小狐狸往大殿去,路上還被狐狸咬了一口,卻又不敢兇她。
匆匆走到白澤宮,見殿門口那一派祥和景象,行雲急道:“哎喲,兩位祖宗怎的坐在地上了,還不進去?我的師姐诶,您可着忙些吧!”
好歹把兩位勸進殿了,見着殿中的瑤姬,行雲又着急忙慌地見禮探問。
瑤姬冷嘲兩句,并不應行雲的探問。行雲所說之言,不論相關荊璞,或是相關北狄之國,長琴後族,相幹或不相幹的,皆被一一駁回,行雲大是為難,言辭已窮,眨巴着眼望向瀝陽。
瀝陽道:“瑤姬,你為荊璞兄長奔勞,且去歇歇,此事事關我北狄與昆侖空桑,不可疏失妄斷。”
瑤姬看了他一眼,看他實在為難,勉強點頭,行雲松了口氣,便要引路離去。
盈阙卻叫住了她,問道:“你是誰?”頓了頓,補充道,“那人的誰?”
瑤姬挑了眉頭,倒是回答了她:“未婚妻子,在北狄之國的未婚妻子。”
盈阙又問:“他應劫了,你可哀傷?”
瑤姬眯起眼睛:“你,這是在提醒我應當殺了你?”
“沒有。”盈阙搖頭,認真道,“你若傷心,則我當緻歉于你。”
行雲滿頭冒汗,還是沒有攔住瑤姬揮出的手,盈阙側身避過。
“躲什麼,你不是失罪于我了麼?不是要緻歉麼?”瑤姬說着便抽出劍劈來。
盈阙一壁招架,一壁清淺道:“挨打不好看,陸吾說過,錯了便認,能改則改,隻不能挨打,要罰也隻能讓天命來罰。”
空桑抱着小狐狸旁觀一旁,聽到這麼一句,沒忍住啧出了聲來。
瑤姬從未見過如此厚顔無恥之人,大罵:“就是天命使我來殺你!”
行雲捂臉,堵回了險些洶湧的淚珠子,跳過去扶住瀝陽的手與劍,口中嘀咕,救不得了,救不得了!頂多最後要捅着哪邊了再上去擋一劍,反正他是攔不住了!
最後打架的兩個還是被青蓦攔住了,直接将盈阙封了口,丢給歸已,便同稚潆钰箐帶着瑤姬去了暫住的洞府,與盈阙的洞府隔得遠遠的,一個山陰一個山陽。
青蓦同稚潆将瑤姬送到了,觀其神色,往來幾句,便告辭離去了,钰箐自留下。
瑤姬揮手落了洞府石門,自顧自坐了一會兒,忽而想起钰箐一般,沖她潦草一笑,問:“你與瀝陽如何?”
钰箐不知該如何說,嚅嚅而不成言,瑤姬看了不由笑了聲,說:“不必顧忌我,也沒什麼我聽不得的。”
“很好。”钰箐低頭青澀道,又盯着瑤姬細細地瞧,見她眉眼飛揚,妝容是往驕橫裡扮,眼底卻是掩不住的哀思,心疼不已,“瑤姬姐姐……”
瑤姬拉着她坐在身邊,知曉她的局促,便自己說道:“我族隐遁,族中就這幾個同輩少年,我們自出生,便頑在一處,我同荊璞,還有瀝陽三個,因家中長輩的緣故,更是要好。荊璞長得好,自小風流意氣,又是耳鬓厮磨,盡日胡混,我便瞧上了他,那時少不經事,兩生愛慕,長輩便定下了婚約,不過我與他都是心無定性,兼之他不知從哪迷上了話本故事,自請往人間九州曆劫,婚事便也擱置下來了。漸漸年長,又長久見不着他,那點少年戀慕,懵懂情腸也就淡了。再想他,也是同瀝陽一般,都是總角至交的情分。可是婚約會作罷,情愛懵懂會消散,但年少情誼便如烙肌刻骨。而今這剜肉刮骨之恨,黃泉碧落我既找不着荊璞報這仇,那執刀之人我定不會使他,随雲煙過眼,流水潦草。”
北狄之國,長琴後族,遺世空谷中,習習風動,寂寂波平,如此數餘萬年,上了歲數的,處之淡然,怡然自得,年少的,自然氣盛輕狂,守不得這歲歲複年年的了了清淨,相聚一處,恨不能掀翻了頭頂的一片天,搗破了腳踏的一片地,闖出禍事來,抱作一團,豪氣幹雲地指天誓日,互不相背,不然便是争搶包攬全盤的罪過,滿腔壯志豪情,不過最後總是落得患難與共的下場,一同受了罰,抄寫挨打做活,盡數曆經過了,卻從不長這個記性,反以為樂,反以為榮。
那時的年少相伴,一道犯傻犯蠢,原是天賜的福緣,尋常也求不得,如今長明白了,鮮少反複這癡傻之症,便更求不得了,便隻能牢牢抓着這舊事,念念而不忘了。
“钰箐,我再也見不着那個清寂山谷中,熠熠星朗,動我情腸的翩翩少年郎了。”
唇邊嫣然,容顔秾麗,啞音破碎,眼底流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