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你跑慢點!”的呼喊聲,一個穿着月白綢緞小袍子,腳踩紅色虎頭鞋的兩歲男童跑了進來。
見到案前坐着的人之後,他嬰兒肥肉呼呼的臉蛋上擠出了一個梨渦,依舊用小孩子獨有的吐字不清的口音興奮地喊:“dede!”
陳九曜開懷一笑,起身應道:“诶——哥哥在。”随後快步走過去把他抱起來。
一陣腳步聲之後,又一少年現身在門口,看着他滿眼驚喜:“哥!”
陳九曜聞聲轉頭,随即笑了:“小六,好久不見,你又長高了。是你帶小七來的?”
趙征和周滔反應過來,行禮:“參見六殿下!七殿下!”
六皇子擺擺手示意免禮,對着陳九曜羞赧地回答:“小七聽說你回來了,便纏着我帶他來見你。”
被抱在懷裡的七皇子興奮發言:“窩想dede!六de也想!”
被童言稚語出賣的六皇子臉更紅了,一時不知所措起來。
陳九曜知他向來臉皮薄,安慰道:“哥哥也想你們。是哥哥不好,回來沒有第一時間去看看你們。快先進來坐。”
說罷騰出一隻手牽住他,“最近功課如何?《史記》讀完了嗎?”
一旁圍觀的趙征和周滔對視一眼:殿下還未及弱冠,咋比他們親爹還像爹?
宮裡那位親爹怕是連他們叫什麼都還不記得罷,畢竟這事兒在三皇子那有先例。
尤其六皇子,母親是個宮女,在他八歲時就病逝了,他本來就沒什麼好日子過,如此更是雪上加霜,沒娘,也不算有爹,在深宮中受盡了欺辱,還是皇後和太子殿下發現後好心照拂了一二,這日子才好過了許多。
聽說七皇子的母親倒是得寵了一段時間,但生了孩子之後也就失寵了,如今沒什麼存在感。
要說盛寵不衰、連帶着生的孩子也受寵的,那便隻有淑妃和她所出的五皇子了,連民間都在歌頌這段“真愛”呢。
……
五皇子府。
“哐——”
“廢物!費了這麼多心血埋的釘子就這麼輕易全毀了!”
“啪啦——”
門外修剪枝葉的園丁神色自若,不緊不慢地繼續做手中的事。倒不是他太淡定,而是這一幕在五殿下府邸太常見了。
……
四月廿四,成國公府門。
雲清氣朗,車馬如龍、賓客如雲。
其中最惹眼的是一頂石青蓋馬車。
這車其實造型低調,平平無奇,特别之處唯有車幡上書的“雲麾”二字,不過這也不是關鍵。
惹人注目的是它從遠處急駛而來,莫名帶着一股火燒眉毛的急迫,馬車将将急停而下,簾子便立刻被掀開,走下來一位滿臉帶笑的夫人。
成國公夫人看似不滿地斜瞟她一眼,腳下卻一步不停地往那個方向走去,“呦,将軍夫人,哪回你不是磨蹭着最後一個到,今兒個倒是早些,真是稀罕事兒!”
“姐姐莫要再打趣我了,你的生辰我豈敢磨蹭?否則不得被你擠兌一天!”
“哼,知道就好,快請進吧!”
……
此刻國公府深處的一處院落。
相比于門口和前廳的熱鬧,這裡十分清靜,樹蔭之下,微風不燥。
一方石桌,一壺清茶,三人圍坐。
一人着雲紋鶴飾寬袖直裾袍,鴨卵青底色,仙然出塵,背脊挺拔,正是當朝太子陳玄、陳九曜,此時他少了前幾日的風塵仆仆,更添幾分神采。
一人着石青道袍,劍眉星目、暢快談笑、姿态随意灑脫,正是今日宴請的主家成國公府世子、顧緣君的兄長顧戟顧乘風,兒時曾做太子伴讀。
一人着绛紫圓領袍,文質儒雅、豐神毓秀、笑意溫和,正是門前疾駛而來的雲麾将軍夫人的長子楚珀、楚定音,與二人也是少時相識的摯友。
這三人坐在一處着實是養眼,可惜這偏僻院落内的局中人看不到、也不自知。
“緣君和雲山怎還未到?”楚定音疑問。
“雲山外出幫我辦事去了。” 陳九曜隻知其一。
“我妹妹一早就被我母上大人叫去和姑姑嫂嫂們見禮去了,估計一時半會脫不了身了罷。”顧乘風想了想,分析道:“平時倒也不會,主要是她正當摽梅之年,我娘這是着急給她相看人家了!”
“哈哈哈也不知會便宜了哪家的小子!”陳九曜聽罷滿面笑容地調侃,說完心中卻輕震了一下,有一絲恍然,很輕很淡、轉瞬而逝,便再也捕捉不到。
“那不如便宜我罷。”楚定音忽然開口。語氣認真,不像玩笑。
二人斂了笑意,不瞬地盯着他。
氣氛一時凝滞。
楚定音見狀卻輕巧地揮開折扇,玉骨折扇交錯在他修長的指間,墨色扇墜從腕間垂下,二者交相輝映,他輕笑:“開個玩笑,你們還當真了?”
“看來我錯過頗多,在開什麼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