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行得知霍铖中了探花,高興的同時,眉眼間又含着一絲隐隐的憂慮。
待到屋内隻剩下他們兩人之際,季行望着他,欲言又止。
霍铖自然看的出他有話想要對自己說,便道:“義父,你有什麼事情盡管開口便是。”
季行長歎一聲,“铖兒,你是個聰慧的孩子,這一點我早就知曉了,有時候,義父倒是甯願你隻是個普通的孩子,過的平安幸福就好了,不過這總歸是你自己的選擇,義父沒辦法幹涉,不過你一定要記住,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的道理,往後切記不要鋒芒太露,否則容易招來禍端。”
霍铖垂下眼簾,溫和一笑,“我明白的,多謝義父關心。”
“沒想到這次蕭逸竟是榜上無名。”季行語氣有幾分惋惜,“這些時日據我觀察,蕭逸此人脾氣溫和,秉性良善,若是他能夠和鸾兒在一起,想必将來也能夠很好的包容鸾兒的脾性。”
霍铖緘默片刻後,問道:“義父不反對他們的婚事?”
“起初是反對的,覺得鸾兒又在胡鬧,可是後來仔細想過後,又覺得招贅也有招贅的好處。”季行緩緩說道:“我隻有鸾兒這麼一個女兒,從小嬌生慣養着長大,簡直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都摘下來捧到她手裡,等到她長大了以後,我才發現這個孩子被我慣出了一身的嬌蠻脾性,我實在擔心她往後嫁了人會被夫婿欺負,倒還不如找個贅婿,好歹還能繼續呆在我眼皮子底下,不讓别人欺負了去。”
霍铖聽在耳中,心中浮起一絲異樣的感覺。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原來這便是世間的血脈親緣之情,果真是感人肺腑啊。
季鸾恨他奪走了父親的寵愛,其實這話何其荒謬,季行雖然待他極好,然而兩人畢竟不是親父子,總歸是隔着一層什麼,不如和季鸾相處時那般親昵自然。
末了,季行慨歎道:“我老了,也沒什麼别的指望了,隻希望鸾兒她平安開心就好。”
霍铖想起季鸾平日裡罵他時候盛氣淩人的模樣,唇角浮起一絲極淡的笑意,“義妹她聰慧伶俐,必不會委屈了自己。”
“你說的也對,她那個性子,誰能欺負的了她啊?”
想起平日裡季鸾對這個義子的百般欺淩與針對,季行不禁有些赧顔。
他話鋒一轉道:“罷了,蕭逸榜上無名也沒關系,隻要他對鸾兒好就行了,更何況,蕭逸他還年輕,就算今年考不上還有明年呢,他們的親事,我這個做父親的也是時候該操辦起來了。”
霍铖眸光微動。
日光透過雕花窗棂,照在他的半邊側臉上,仿佛為其鍍上了一層淡金色的朦胧光暈。
他的另外半張臉隐在暗處,俊秀的面容透着幾分陰郁。
招惹了他以後,還想要嫁給蕭逸?大小姐真是未免有些太過貪心些了。
……
烈日中天,蟬鳴陣陣。
曲江湖畔,此刻卻是車馬粼粼,人流如織。
今年專門為科舉及第的考生們舉辦的瓊林宴便設在此處。
霍铖身為探花郎,自然是要來赴宴的。
季鸾也跟着季行同來,她今日穿了件撒金的百蝶穿花鸾鳳裙,朱唇皓齒,烏發如雲,吸引了不少少年郎君的目光。
瓊林宴來參加宴會的除了科舉及第的郎君外,還有許多官宦貴族子弟。
在瓊林宴上挑選一個合心意的如意郎君或者美嬌娘,是多年以來衆人都心照不宣的事情。
因此,每年的瓊林宴,都是車馬骈阗,熱鬧不已,許多适婚的貴族子弟都想趁着今日尋一門好姻緣。
季行很快就和幾位朝廷同僚聊到了一處,季鸾百無聊賴,和一衆女眷坐在八角涼亭中喝茶。
女郎們手持團扇坐在一處,交頭接耳,時不時偷偷拿眼去瞧涼亭對面的郎君們,臉上滿是羞意。
一位身着彩衣,面容俏麗的女郎突然擡手往那邊遙遙一指,雀躍道:“那位便是今年的探花郎。”
衆人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涼亭對面的湖畔,一位少年郎君站在樹下,身姿清雅,皎如玉樹。
她身旁的女子嬌笑一聲,“聽說今年不過才十七歲,果真是年輕俊秀呢!”
“這位探花郎乃是永安侯的義子,之前也進宮赴過幾次宴,我早就看出此人絕非池中之物了。”
妙齡女郎們你一言我一語,圍繞的話題卻都是霍铖。
今年的狀元和榜眼都是三四十歲的中年男子,而且早有妻室,唯有霍铖年輕又俊秀,自然輕而易舉的吸引了諸位貴女們的目光。
季鸾聽在耳中,隻覺分外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