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樞了然:“也是,你這種性格敵不過他。”
不知為何,許樞今天心情出奇地好,神态平和,語氣正常,連對話中的夾槍帶棍都很少。盧驚弦惶恐,搞好關系這麼有用?那每天領導的早餐他包了,隻求别動不動折磨他這個新手助理。
泰和橋監獄在城北郊區,車程一小時左右,抵達時剛好9點。盧驚弦找個位置把車停好,許樞拿出黑色皮繩,将落在肩頭的長發紮起,瑩肌玉骨掩映在如墨發絲之間,煞是好看。
“看什麼?”
盧驚弦慌忙移開視線:“你一直是長發,不會違規嗎?我是指公務員規定,對儀表是有要求的吧?”
“我是特例。”許樞似乎不想多解釋,開門下車。
盧驚弦聳聳肩,聽說許樞年紀輕輕頭銜一堆,不僅是全省第一個特級界定師,還在全國靈魂穿越者協會擔任要職,又參與新實體法修訂,這樣的人才擁有特權,一點也不稀奇。
燦爛朝陽挂在頭頂,那一片片金光落在灰撲撲的高牆上,像是被一口吞沒,不僅沒有帶來暖意,反而滋生出陣陣陰冷。今天剛剛進入六月,氣溫31度,站在兩扇大鐵門前,盧驚弦一個激靈,雞皮疙瘩布滿胳膊。
“你要接誰出獄?”許樞在三米之外問道。
那邊有一扇小門,盧驚弦尴尬不已,走到身旁辯解:“這不是正門嗎?我以為都從這兒進出。”
“你要是罪犯,就可以從這裡進出。”許樞伸出食指,對準他的心口戳下去,“你是嗎?”
正常人的指尖是溫熱微涼的,這隻手卻像是寒冬臘月裡凍過的鬼爪,透過薄襯衫把寒氣透過去,絲絲沁涼。
盧驚弦下意識拍開,退後一步:“我當然不是了!”
許樞笑而不語,逐漸逼近。盧驚弦退無可退,後背緊貼着森冷的水泥牆。迫于身高差距,一個眼眸上挑,一個垂眉俯視。許樞有雙烏亮瞳仁,色澤濃厚如墨,仿佛兩潭黑色漩渦,把盧驚弦的倒影全部卷進去。
“我什麼都知道。”他低聲開口,深沉似鬼魅。
“哦。”盧驚弦說,“那你告訴我明天的彩票中獎号碼,我去買。”
“别跟我兜圈子,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麼。”許樞莞爾,“比如昨天中午,你在辦公室裡發生的事。”
咚、咚。
心髒跳動速度稍稍加快,盧驚弦握緊右手。辦公室裡有攝像頭?許樞看見了?猜出多少了?……不,這是試探,如果許樞有把握的話,現在他該在警局裡才對。
“再提示一下,你坐在我的椅子上。”
盧驚弦飛快點頭:“對,我坐上面睡着了,做了個噩夢。”
許樞雙手抱臂,發出嗤笑聲,看向藏藍色鐵門:“你如果不肯說實話,那我今天隻能一個人回去了。”
原來帶他來監獄是這個目的?
思緒在腦中炸開一朵朵白色煙花,瞬秒之間,盧驚弦設想了無數種能和那段畫面對得上、且能瞞過許樞的合理借口。許樞細細觀察他的神态,下了最後通牒:“我最後問一遍,你當時為什麼會驚慌?你有——”
話音未落,他的後腦忽然被一隻大手按住,推向前方,和盧驚弦額頭相抵。隻見這男人目光灼灼,眼眸裡噼裡啪啦燃起一團火,嗓音微啞:“你真的知道?”
……?
許樞想要退開,後腦勺被緊緊扣着,被迫與他四目相對。
“你肯定不知道,頭枕上有你的椰子味兒,我靠上去沒多久就……起反應了。”
許樞怔住,盧驚弦的呼吸頻率也在發生變化,因緊張而變質的情緒完美轉化成一種外露的欲望。他另一手爬上許樞的胳膊,嗓音更加沙啞,像一顆顆細小砂礫在耳鼓上摩擦。
“我不是同性戀,那一刻很慌張,站起來強迫自己冷靜,但它怎麼也消不下去。”
不按套路出的牌效果極佳,許樞果真沒有防備,亦或是沒有被這麼直白地騷擾過,愠怒瞬間漫上臉頰,雙手用力推抵:“放開我!”
很好,開始慌了。
盧驚弦變本加厲,偏頭側開角度,一呼一吸噴灑到耳面上:“你确定能看得透我嗎?”
“你找死?!”許樞怒道。
“吱呀——”
小門猝不及防打開,那股強硬桎梏力倏地收回,盧驚弦靠牆舉起雙手,無辜得像一個受害者。而許樞的雙手還緊攥住他的衣領,整個人仿佛一座即将噴發的活火山。
來接人的獄警吓懵了:“許許許主任,副獄長請、請您進去……”
老天啊,什麼情況啊,誰來解救他這個路人甲?他不是故意撞見許主任和陌生男性摟摟抱抱,也不想把黑發慵散、臉頰薄紅的淩亂美男圖刻進視網膜,更沒有要打斷他們的好事!
“或者、或者您先忙,忙完我再來!”獄警快哭了,隻要吱一聲,他馬上圓潤地滾開。
許樞凝視盧驚弦整整三秒,放開他的領口,目光裡多了些意味不明的東西。
“你記着。”他冷冷開口,大步踏進門裡,獄警狠狠松一口氣,忙不疊帶路。
暫時躲過一劫。
盧驚弦不急不慢地跟上,右手緩緩打開,手心早已變得汗津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