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驚弦和王一岩對視,眼中皆是茫然。他們能聊什麼?他們有什麼可聊的?
但許樞的目光陰冷似箭,像是要從身體裡穿過去似的。王一岩不得不遵從,主動和盧驚弦攀談:“兄弟,你是哪裡人?”
“陵城。”
“真巧,老鄉啊,我也住陵城。”
“真的?”他鄉遇故知,盧驚弦頓時精神振奮,“你住哪兒?我在西城口。”
“天河區。”
“天河好呀!老城區,好幾條有名的小吃街都在那兒,南城裡、茉莉街、老百樓。我高中就在天河上的,經常下晚自習去茉莉街,那邊有家三三麻辣燙,湯底賊香!你吃過沒?”
“……聽說過,我不喜歡吃麻辣燙,我喜歡街口那家順德烤冷面。”
“順德?新開的?沒看見過,那兒都是老鋪子,很少開新的。”
你當然沒見過了,我瞎編的呗!王一岩咬緊下唇,他有一個獄友是北方人,恰好住在陵城,聽他說過不少陵城風貌,幹脆拿來用用,再自己加工一番,誰想到會碰上一個從陵城穿來的?
還不能否定他的說辭,因為迄今為止的大量數據證明,靈魂穿越者們極大可能來自同一個平行世界,兩個世界地理結構高度相似,有學者打趣他們或許會遇到曾經的熟人,這不就巧了嗎?好死不死,在評測室裡遇到“老鄉”了。
盧驚弦天生性格外向,來這兒人生地不熟,快憋壞了,好不容易出現“同鄉”,跟打開話匣子似的滔滔不絕。許樞也不阻止,他手裡的東西像是永遠看不完,完全沒有做鑒定的打算。
“你是陵科大畢業的?真巧,我有一哥們兒也在那裡上學,經常喊我去打球。”盧驚弦說。
“啊對,我們籃球場挺大的,天天有人打球。”王一岩回答。
“什麼都好,就是地太滑,整得跟溜冰場似的。我摔過三回,最後一次摔得波棱蓋兒咔咔響,再也不去了。”
王一岩茫然兩秒,暫時聯想不到是哪個部位,敷衍道:“受傷是得好好休息。”
“你們南門後面有條夜市吧?特别大,什麼都有,上過美食節目的!你常去不?”
“唔——嗯。”
“白小川嘗了沒?他家口味咋樣?”
“他家、他家……”王一岩眼珠飛快轉動,“他家都是川菜,口味偏辣,我吃不了。”
盧驚弦疑惑:“白小川不是做燒烤的嗎?”
“……抱歉,和另一家記混了。”王一岩額頭青筋隐隐跳動:你一個大男人能不能别吃吃吃的?聊點别的啊!别說陵城了,他連江州都沒出過!哪兒知道有什麼好吃的?!
一份報告推到盧驚弦眼皮子底下,盧驚弦拿起來:“你還有一個女兒啊,上的哪所小學?”
“天河一小。”
“那可是陵城排名前十的實驗小學,搖号才能進,我媽想花錢都找不到關系。你女兒成績很好吧?”
終于聊到王一岩擅長的人設部分,他開始侃侃而談:“對,成績很好,是學校的大隊委,上學期期末語數外三門總分297,排年級第三。她很自覺,寫作業不用人催,每天書包自己收拾,還會幫忙幹家務,有這麼懂事的女兒,我和她媽媽都感到很驕傲。”
王一岩雙目炯炯有神,一瞬不瞬盯着盧驚弦,内心在呐喊:趕緊多問一點和孩子、家庭相關的内容,他能一口氣說幾個小時不帶歇的!
誰知盧驚弦下一秒又不按套路出牌:“我看她喜歡吃烤苕皮、糖雪球、烤地瓜,每次出去都會買這些,在哪些店買的?”
又來了!
王一岩瞪眼,你是屬饕餮還是貔貅?三句話離不開吃!
許樞忍俊不禁,看來這位業餘演員還未意識到,民以食為天,人對某一地點最深刻的記憶,必然是藏在味蕾和嗅覺之中的。
王一岩這一個月裡接受的跟蹤測試全是常規題,和自身相關性極大,他用心捏造的人設能打80~90分。但在世界觀塑造方面明顯薄弱,畢竟道聽途說和親身經曆是兩碼事,盧驚弦這個陵城人冒出來,幾句話就讓他錯漏百出,剛進門時那股自信也産生動搖。
王一岩避開話題:“孩子的吃穿都是我媳婦兒供的,我不太了解。我隻負責教育和培養孩子的品性。”
盧驚弦指着報告:“但這上面寫,你女兒最黏你,每次都是你帶她出去玩,給她買零食的啊。”
“……”王一岩捏緊雙手,笑容快挂不住了,“随便買的,記不得了。說實話我不喜歡在外面吃東西,對這些都不在意。”
盧驚弦和許樞低聲私語:“我覺得他不像陵城的,要麼不知道要麼就胡謅。”
要你多嘴!
王一岩決定不理睬,轉而詢問:“許主任,能開始鑒定了嗎?别浪費時間聊這些沒用的。”
“開始了啊,你的第一個鑒定就是做完這個遊戲。”許樞悠悠道。
“哈?”王一岩傻眼了。
“遊戲的名字是‘真假陵城人’。”許樞晃了晃錄音筆,淺笑蕩開,“你們繼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