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星光的夜晚。
星光是純潔的。
純潔的星光是不是可以蕩滌所有的罪惡?
那人冷冷道:“你不該這樣叫我。你若還不能改了口,早晚會露出馬腳。”
蕭易寒仍然是笑嘻嘻的。
那人道:“看來今日之事還未能讓你得到教訓。”
蕭易寒這才不笑了。
蕭易寒撓撓腦袋道:“隻是意外。我沒想到那姓蕭的居然會出現……”
那人冷笑一聲,道:“如此而已?”
蕭易寒想了想,誠懇道:“我不該原搬照抄天度小浮圖,連它的破綻也搬了過去。但那個破綻您也沒看出來啊,所以……”
“狡辯!”那人打斷了他,“你明知自己犯的錯不止這個。”
蕭易寒心虛道:“還有什麼?”
那人盯着蕭易寒,道:“折凳。你為何要賣折凳。”
蕭易寒嬉皮笑臉道:“橫豎是為了賺錢,不如多賺一點,而且賣的又不貴……”
那人怒道:“大錯特錯!”
聲音不響,卻足以讓蕭易寒打了一個寒噤,臉上的笑也僵住了。
那人道:“空心島少主,你也見到了——他像是會趁機賣折凳的人嗎?”
蕭易寒沉默半晌,老實道:“不像。”
那人道:“就算空心島上的人真的已經死絕,公輸家也不是瞎子。我們早就說過,這一次偷梁換柱之計,最要緊是瞞過公輸家的耳目。當初讓你在請帖上寫明‘僅限一人’,就是怕有今天。若那群大老爺都是孤家寡人,面上一團和氣,底下各懷心思,就算你露了餡,隻消在人群中放支冷箭,他們就會相互猜忌,殺将起來,你就能脫身了。誰知你小子竟然賣起了折凳!”
蕭易寒道:“我……”
那人歎口氣,道:“你已經長大了,大概覺得自己已經很聰明。能獨闖負心樓,還能全身而退,特别聰明,特别了不起……”
蕭易寒低頭不語。
那人道:“可是你知道嗎,因為你的一時聰明,已經有三個人變成了負心樓裡的鬼。都是些成事不足的人,我不可惜,但你是我唯一的傳人,我不想讓你斷送在你自己的小聰明裡!”
沒等他說完,蕭易寒就幾乎要跪了下去。
他說:“兒知錯了。”
聽聲音簡直又要哭出來。
那人略失望地歎了口氣,沉默半晌,方道:“那個姑娘,你出來時,她确實睡了?”
蕭易寒點了點頭。
那人道:“那就好。”他的臉上忽然多了一點溫柔。
蕭易寒知道父親有話要說,便側耳傾聽起來。
那人說:“易寒,我一直逼迫你學機關,很少關心過你的想法,一不留神,你就已經長成了一個大小夥子。”
蕭易寒沒有答話,耐心聽着父親進一步的指示。
那人道:“你故意讓負心樓把你扣下,是想等待機會,借負心樓主之力除去蕭鳳鳴,為我分憂。你的用心,我都知道的。”
蕭易寒低頭不語。
那人道:“但以你現在的能為,你能想到的,我都已經想過。而我知道的,你卻未必知道。甚至可能連負心樓主都不一定知道。”
蕭易寒一驚,道:“父親已經知道負心樓主背後是誰在操縱了?”
那人道:“雖不中,亦不遠……因為我已知曉廢公子的真正仇人是誰。一夜之間将獅子莊變為鬼莊,殺人的手法又那樣獨特……隻有‘她’!”
說這些話的時候,那人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不知是因為敬畏,還是因為興奮。
蕭易寒目光閃動,道:“難道……是‘她’?”
“正是。”
蕭易寒道:“兒實在不該去負心樓亂闖的……兒真的知錯了。”
“你也不必太自責。若非你親眼見到負心樓主,我也難以想到這其中關聯。有了這個把柄,負心樓主已不足為懼,現在你又在一品樓聽到了那個大情報——我該好好表揚你。方才罵你,是怕你太過驕傲。”
蕭易寒還不太明白。“您是說屋裡那個姑娘要和那姓蕭的退婚的事?這和兒又有什麼關系,為什麼還要兒向她謊稱自己是女兒身?”
那人道:“你還記得呂不韋的故事嗎?”
蕭易寒點了點頭:“小時候您常講。”
那人道:“我就要你做呂不韋。她就是趙姬。”
蕭易寒愣了半晌:“您要我把她送到空心島去?”
那人顯然對兒子的這個反應相當失望。
那人說:“送她去空心島,你命都沒了。——成大事者,關鍵是要在重要的地方,有自己的人。”
說着,用指尖指了一下肚子。
蕭易寒這才醒悟,眼睛随之一亮,但沒過多久,又暗了下去。
“這不可能,”蕭易寒道,“她說是要和蕭家退婚的……我的兒子不可能變成空心島的兒子。”
說到“我的兒子”,他的臉頰忽然有些發熱。
那人道:“那是因為她現在還沒有你的兒子,所以才想着去退婚。等她有了肚子,是個良民她都願意倒貼嫁妝去嫁,何況她已有一樁相當不錯的婚約。隻要蕭家的兒子變成了你的兒子,那麼,是蕭洛華的蕭,還是蕭易寒的蕭,又有什麼分别?”
蕭易寒沉默不語。
那人道:“你不滿意這姑娘的長相?以後我會再為你找個好妻子。”
蕭易寒道:“不……我很滿意。”
但他還是猶豫着。
那人道:“你不用怕她鬧。我已在她吃的那碗蛋炒飯裡加了料。”
蕭易寒自言自語道:“怪不得她睡得那樣熟。”
那人拿出一物,道:“這是‘顫聲嬌’——我知道你常聽巷子裡說書,應該知道用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