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女人!”
郗禾低着頭,抱着厚厚一摞教輔資料默默往教學樓的方向走,好似完全沒聽到背後那嚣張的聲音。
又或者說,她聽到了,但沒覺得是在叫自己。
“就是你!”
“停下!你聾了嗎,聽不到本少爺的聲音?!”
“喂!”直到一隻手猛地鉗制住了郗禾的肩膀,強迫她轉過身。
少年黑發淩亂,穿着T恤長褲,脖子上挂着釘刺形的chocker,手上挂着同風格的銀鍊,頰邊貼着創口貼,眼神裡透着兇悍,顯然沒想到這所學校竟然有人敢對他視若無睹。
郗禾慌亂地挪出一隻手,迅速穩住臉上的黑框眼鏡,擡眼看了下眼前的橫眉怒目的少年,馬上低下頭,有禮貌的輕聲開口:“您好。”
她當然認得眼前這個人。
孝随琛,聖德皇家學院出了名的惡劣大少爺,也是P4之首。
說來很不可思議。
聖德皇家學院有聞名的Prince4,簡稱P4,四大“王子”。
他們都出身于傳聞中的超級富豪家族,在聖德皇家學院各自持有股份,這個偌大的皇家學院就仿佛他們喝茶的後花園。
如果投胎是門技術,那他們生來就站在了金字塔頂。
揮金如土,随心所欲,站于萬人之上。
是聖德皇家學院這一屆的絕對風雲人物。
但對于郗禾這樣的特招生而言,這樣的人就是天大的麻煩。
這樣的麻煩,在這所學校竟然有整整四個。
郗禾見到P4的第一瞬間的反應就是掉頭避開,以防傷到她這個無辜小市民身上。
“你敢不理我?!”孝随琛沒好氣地挑起眉,一把甩開郗禾的肩膀,差點把她推得一踉跄。
郗禾想解釋,剛張開嘴,腳步卻蓦地一滞。
她倏地發現周圍的人數多得不可思議,好像一層層人牆無死角壓在她的周圍,解釋的聲音頓時卡在了喉口硬是吐不出來,背後情不自禁地冒起冷汗,像是想起了什麼可怕的回憶。
無數的視線如箭矢般落在她的肩背上,不知摻雜了多少情緒。
原本圍住孝随琛的人被他推開後轉而用惡狠狠的目光看着郗禾,因為看熱鬧而望過來的人越來越多。
郗禾渾身僵住,下意識後退了半步,像無辜路人突然被硬生生架在了舞台燈光下,可她隻想逃離這慘白的聚光燈,從而避開“觀衆們”的審判。
怎麼會這樣?這件事明明應該和她沒關系…吧?
孝随琛看着眼前土裡土氣的女孩就倒胃口,一副黑框眼鏡和山似的壓在她臉上,散亂的頭發紮成兩束耷拉在腦後,臉白像是沒吃飽飯似的樣子,“啧”了聲,嫌棄地把手裡一大捧玫瑰硬塞到了她手裡:“拿着!”
郗禾視線猛然被這一大捧新鮮的玫瑰花擋了個幹淨,大腦宕機,危機意識猛地升起來,下意識想去扶臉上的眼鏡,鼻梁上的重量卻踏實地提醒着她眼鏡架的存在感。
“您…等,您是不是認錯了人——”郗禾深吸一口氣,想挽回頹勢,艱難地開口。
她敏銳的神經立刻意識到這一束玫瑰花會給她帶來的危機比P4給她記小本本還可怕,當即就想把這鮮紅的大麻煩原路返回。
郗禾并不在意她會不會被旁人惡意針對,但她不想站在萬衆矚目的位置。
比起變成王子殿下當衆送花的所謂幸運兒,她現在隻想到一個絕對安靜的、不會被人打擾的環境下放空大腦喘口氣,享受獨屬于一人的甯靜。
然而等郗禾眼疾手快地将手裡的教輔資料挪開位置,把這一束花挪到側邊,孝随琛的身影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好似覺得在大庭廣衆之下給她送花很丢人。
郗禾茫然地頓住了。
背後銀白色的噴泉伴随着樂曲起舞,教堂的鐘聲準時響起,翩飛的桃花瓣随着春風飄過,落到鋪在地面的一長條紅地毯上。
一切仿佛都是那麼浪漫——前提是主人公不是她的話。
孝随琛一消失,本就明目張膽的視線如尖刺般落在郗禾身上,議論聲霎時充斥在了噴泉廣場上。
“天上下紅雨了,孝少爺居然會給女人送玫瑰花??”
“天呐,那個土裡土氣的書呆子是誰啊?”
“區區一個特招生怎麼有臉接孝少爺的花啊?!真的是難以置信!”
不乏有穿着一身名牌的大小姐撇着嘴,上下打量着郗禾,輕嗤一聲,一捋散發着香氣的卷曲秀發,踩着高跟鞋不以為然地就走了。
郗禾倒吸了一口氣,隻覺得如芒刺背,如坐針氈,如鲠在喉,窒息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上了頭頂,差點直接死在了原地。
救。
郗禾艱難地閉上眼,不得不承認自己直至現在都未曾完全适應這個古怪的世界。
她甚至不知道,到底是她貧瘠的視野導緻她覺得眼前的貴族學院很奇怪,還是這個世界真的就很奇怪。
自從穿越過來,郗禾忍受了無數追逐與尴尬,被這個不太符合她核心價值觀的世界磨平了棱角,接受了這世界仿佛不存在壟斷法來管管這群離譜的有錢人,甚至試圖理解這個學校有四大王子這種浮誇的存在。
就當是她不懂什麼叫有錢人的dramatic吧。
可哪怕進入了所謂私立皇家學院,郗禾也隻想當一個平平無奇的學生,成功畢業,化作這社會的無數齒輪之一。
這麼簡單的願望驟然被打碎了。
郗禾隻覺得眼前發黑。
理智告訴她不能把手裡這捧紅色的燙手山芋丢在原地,也不能就地找個人轉手,更不能丢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