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最後,腦海裡又回響起小厮剛才的問題。
“你不怕嗎?”
不怕麼……
說實話,她其實是怕的。
但有那麼一瞬間,熟悉的聲音浮上心頭,她仿佛看到了慕臨波瀾不驚的神色,聽到他一如既往的冷淡聲音:“怕什麼?”
怕什麼呢?
夕貝貝想,她害怕面目可憎的惡鬼,也害怕笑裡藏刀的人。但實際上,惡鬼的面皮在劍下一觸即碎,壞人的假面也不堪一擊。她真正害怕的,是他們背後暗藏着的力量。
她知道自己渺小又軟弱,所以習慣性猜想對方很強,盡管黃二公子是草包一個,但從男女體格差異上來說,她們力量懸殊。
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即使對方隻是個花架子,她也往往會被自己的腦補吓退。
直到慕臨輕飄飄地告訴她:“力量,不足為懼。”
這話說得狂妄,但慕臨當時的神色中卻不含一絲輕蔑,他好像隻是在陳述一個廣為人知的事實。
夕貝貝對此不敢苟同,畢竟男主是作者的親兒子,自然是戰力天花闆,都已經是天花闆了,那還有什麼會讓他害怕的?
但這話若是仔細咂摸,好像又能品出來一點道理。
譬如她踹黃書意的那一腳,讓他原形畢露,如同洩了氣的皮球,又如同突然破碎的泡沫。
擁有力量并不是戰無不勝的。
那些從前被她左耳朵聽右耳朵冒的話,這個時候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腦海中,她從這些隻言片語裡汲取了無窮的動力。
光線穿過巴掌大小的窗戶,夕貝貝望着在日光中飛舞的灰塵,忍不住歎了口氣。
她有點想慕臨了。
如果慕臨在這裡,她們一定不會落到這種田地吧……
“唉……”
這麼一想,她又将視線挪向那隻靈貓,道:“你真的沒有辦法聯系上沈栩嗎?”
一聽到“沈栩”二字,那隻貓就像是有應激反應似的,渾身的毛又豎了起來,甚至還煩躁地去撓木門,頃刻間便将光滑的木頭撓出了數條痕迹。
唉,這什麼仇什麼怨啊?沈栩到底幹了什麼,連貓都嫌棄他?
夕貝貝有些心塞,她一會兒覺得自己太沖動了,不應該踹人,一會兒又覺得自己沒做錯,踹得還太輕了。
在這兩種矛盾的思想的沖突下,她迎來了審判她的老夫人。
确切地說,還有大老爺二老爺大夫人二夫人等黃府的一幹主要人員。
她再次被提到了榮喜堂,這次卻不是混在人群中站着了,而是被提她的小厮摁着跪了下去。
老夫人高坐于主位之上,旁邊有位夫人哭得眼睛都紅了。
衆人望向夕貝貝的眼神中都帶着刀子。
夕貝貝已經在心裡醞釀好和稀泥的台詞了,冷不防聽到老夫人說了句:“今日之事意兒都同我說了,他說是你蓄意勾l引他在先,勾引不成惱羞成怒,報複于他,你可認罪?”
???
夕貝貝心中想好的台詞一時之間都用不上了,她的腦袋上頂着三個巨大的問号,死活都想不明白黃書意的臉皮怎麼這麼厚。
老夫人見她不說話,以為她默認了,便道:“現如今我們想了兩個解決問題的法子……”
夕貝貝出聲打斷了她:“等等!我可沒有說我幹了這種事,黃書意颠倒黑白倒打一耙的本事倒不差,分明是他先騷擾的我!不然為什麼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二少爺會巴巴地跑到我洗衣服的地方?見騷擾不成便反咬一口,潑我髒水的手段倒是用得熟練,是不是這種事以前沒少幹啊?!”
黃老夫人一聽她的話,氣得夠嗆:“胡說什麼?意兒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怎麼會看上你這種仗着自己有幾分姿色就妄圖勾/引人的丫鬟?”
夕貝貝都被氣笑了,恍惚覺得自己不在修仙文中,而是穿到了狗血宅鬥文,這種嘴皮子喋喋不休地吵鬧真是讓人受夠了!
她的肩還被人摁着,站不起來,但還是存着氣死人的心思,故意道:“我當然知道自己好看了,但長得好看是我自己的事,關黃書意什麼事啊?他憑什麼動手啊?他算老幾啊他!”
老夫人被她氣得差點吐血,眼神像是要活剮了她。
夕貝貝和人吵架是那種不知變通的兩敗俱傷款,她吃軟不吃硬,隻要對方不松口,她就能和對方硬剛到底,往往會把别人氣得冒煙,而她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
譬如現在,面對油膩男她本來就心裡膈應,又被潑了髒水,她心情就更差了,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湧上了頭頂,為她罵人提供能量,而她的憤怒也正在胸中燃燒。
大老爺看到自己的親娘被氣成這樣,急忙上前來助攻:“你這丫鬟,不識擡舉!給你兩個選擇,一個是工錢全部扣下,且意兒也在為你求情。既然二少爺看上了你,那便是你的福份,你到到二少爺身邊去伺候着,最好能為我黃府傳承香火……”
“我呸!”不等他這話說完,夕貝貝又要跳起來罵了,“你也不看看你們的樣子,說得道貌岸然實際上心裡有鬼!大街上找個瞎子都會覺得他配不上我!你家香火多金貴啊?是鳳子龍孫還是仙人下凡呐?張口閉口就是香火,既然你們這麼缺香火,那我就大方一點,給你們一人上幾柱香吧!别客氣啊!”
她噼裡啪啦地一頓輸出,罵完後頓感神清氣爽。
而周圍的人似乎都被她罵傻了,呆若木雞地看着她。
最後,黃老夫人重重地咳嗽一聲,從嗓子眼裡蹦出來腐朽的聲音:“不知死活的東西,給你生路你不走,那就把她拖下去,讓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