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輪到賈重了,他大聲說:“我要五份!”
後面的抗議,“你一個人要這麼多,後面的輪不到了怎麼辦?”
賈重面露歉意,但行動上一點也不讓,“抱歉抱歉,咱人多,好不容易來一趟東洲就想弄點特色的吃吃。”
伸手不打笑臉人,賈重又笑得低眉順眼的,後面的人隻能夠嘴巴裡叨叨兩句。
還是旁邊幫忙維持秩序的小哥笑着說:“店裡面準備了很多的,做起來快,很快大家都能吃上。”
炸豆腐的劉子用搭在肩膀上的汗巾擦擦額頭上的汗,他可是一點也不敢松懈,不停地炸豆腐、澆鹵汁、遞給客人。
一個提着籃子的小厮小跑着從得味樓出來,很快就到了拴馬石這兒把籃子放在桌子上。
劉子木着一張臉看過去,冬子說:“剛削好的竹簽子,少爺說了,每一份一根竹簽子,方便客人們吃豆腐。”
劉子點頭,手上動作一點也沒敢停。
他知道經過昨晚老湯壞掉的事兒,他和另外幾個宿夜的人身上都有嫌疑,要是東家心狠點,直接把他們幾個送官,那他就是張一百張嘴都說不清楚的。
他是巡夜的,他是第一個發現鹵湯壞掉的。
店裡其他人看他的目光也帶着懷疑,他是最有可能把鹹魚扔進老湯裡然後賊還捉賊的。
劉子心焦但不敢做什麼,隻能夠硬着頭皮早晨起來後繼續上工,他站在空落落的大堂裡難過地想說不定是他最後一次站在這兒了。
然後?
然後發生的事情,真是讓劉子腦瓜子反應不過來,他一個跑堂的竟然被少爺點了到拴馬石這兒炸豆腐。
油鍋很熱,豆腐看起來有點怪,炸的時候不臭,但煮着的鹵水是真的好臭,臭得劉子覺得這是少爺對他的報複,嗚嗚。
這樣的豆腐能有人吃嗎?
還真有,一個說書先生是最先來的,然後是腳夫、拉車的、擺攤的……後面他就記不清了,隻覺得豆腐炸不完啊根本就炸不完。
起先說好了今天不來店裡的,但臭豆腐的過牆梯提上來之後,黎未就讓下人套了車帶着容瑾來到了得味樓。
得味樓更加蕭條,後廚的衆人吃了醬骨頭,嘴巴裡甜、心裡面苦,一張張拉長的苦瓜臉,空氣中彌漫的都是蕭條之氣。
轉機就是臭豆腐了。
站在二樓的窗邊,看着樓下越排越長的退伍,黎未欲言又止地看向容瑾。
容瑾摸摸臉,“怎麼這麼看着我,我臉上有東西?”
“你真會做生意。”黎未感歎。
容瑾愣了愣,他笑了起來,“這哪跟哪兒啊,不過是一些粗淺手段,我不會做生意,我隻會做吃食。”
找托這種事情,不是現代人的專利,找人來當氣氛組這事兒是老祖宗玩剩下的,容瑾隻不過加了一點點小小的創意,比如找差人過來維持秩序,不過是給一些茶水錢,卻能夠看起來更加正規、有序,在止步不前觀望的人群身後推一把——有官府背書,臭豆腐肯定錯不了。
豆腐是西漢時淮南王劉安發明,臭豆腐發明者是誰,容瑾不知道,他向身邊的人打聽過了,東洲沒有當街叫賣臭豆腐的事情,家裡面的豆腐壞了,就點一些醬油、放上一些蔥花當小涼菜吃,肥膩膩的,很下飯。
老人常說,豆腐放不壞,壞了也能吃。
這片土地上的人勤勞肯吃苦,舍不得浪費一點糧食,隻要吃不死、就往死裡吃。
容瑾猜度,沒有賣炸臭豆腐的攤子那是因為起個油鍋就很奢侈,那麼多油呢,誰家舍得啊。
那鍋臭掉的鹵水,經過他多次品嘗,心裡面就轉悠着一個大膽的想法——放芡水熬得稠厚一點做成臭鹵,和炸豆腐不就是絕配。
那條臭鹹魚他觀察過了,沒有壞,臭是因為長時間腌制蛋白質變性了,那種臭是鹹魚獨特的味道,就和臭鳜魚一樣,烹調之後臭香臭香的,蒜瓣肉誰不想嘗一筷子。
做臭豆腐有三種辦法,一種是把豆腐浸泡進配置好的鹵水裡,時間長了,味道吃透,豆腐變黑,做出來那味道沖天靈蓋;二是利用溫度,把豆腐放壞了,拿起豆腐時會拉絲,馊掉的樣子,洗幹淨後吃,那味道也挺考驗人;第三種,就是容瑾現在安排的這種,豆腐是新鮮度,炸好了之後澆上臭臭的鹵水汁,人的接受度就能夠高上不少。
現在到拴馬石那兒聞聞,是不是味道就不臭了。
那是因為,容瑾讓人停了火,不再加熱那鍋臭鹵水。
溫在那兒的鹵水,味道自然就降低了。
“這個就賣這一天。”容瑾說。
黎未眉頭微微蹙着,看向容瑾時的目光帶上了疑惑,“是因為鹵水沒了嘛?”
“不是,别人問起,就讓小厮們說那是季節限定,做起來不易,是為了回饋老顧客特意低價銷售的,就賣這一天,想要吃就要等明年。”
炸臭豆腐不過小吃,豆包是幹糧,油炸臭豆腐不能當正餐啊,他們得味樓做的酒樓生意,不能夠在小吃上下太多功夫,不能夠本末倒置。
“把酒樓的生意做起來,才是正途。”
容瑾的話,好似給黎未打開了新的大門,他有種撥雲見日的豁然感覺。
原來生意可以這麼做!
黎未看着捧着兩條袖子毫無風雅儀态的容瑾忍不住彎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