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錯,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王禮軍恨鐵不成鋼地望着他,眼睛都紅了,“什麼叫你自找的?那種人渣!你遲早有一天會被他打死的!”
“死了也挺好。”陳錯坐下來,給他削蘋果,瘦削的側臉顯得冷硬不好接近,手上的動作卻很輕很熟練。王禮軍覺得這個人真是蠢透了,可是當他把蘋果削好放進果盤裡遞過來時,王禮軍卻沒法拒絕。
“你打算怎麼辦?繼續這麼過?他回去一定會變本加厲。”
陳錯擦擦手,靠在椅子上,雙手放在外套口袋裡,纖細的肩頸微微往前弓着。他似乎并不想和王禮軍讨論這個問題,隻是搖搖頭,并不說話。
“陳錯,和他離婚吧,你值得更好的。”王禮軍苦口婆心地勸他。
陳錯依然搖頭:“你别管我的事了。你管不了的。”
“那誰管得了?”王禮軍氣急反笑,恨不得戳開陳錯那顆腦袋瓜看看裡面裝的都是些什麼。
“沒人管得了,我就這麼一條賤命。”陳錯站起來幫他收拾了一下東西,臨走時問他要不要幫忙帶飯,王禮軍不想他這麼快就回他老公那兒,于是點了頭,陳錯就去醫院下面的飯館給他打包了一點清淡的粥和小菜。
王禮軍已經放棄和他溝通了,他終于發現陳錯在性格上有很大的缺陷。以前隻是覺得他比較孤僻,不愛和别人說話,現在他明白了,這個人根本感受不到誰對他好,誰對他壞。他不管不顧地為他拼命,他卻隻想和一個人渣過日子,這不是賤是什麼?
陳錯待了一會兒,等他吃完,把打包盒和袋子一起帶走。王禮軍沒再留他,他知道這個人是留不住的。
入了夜,陳錯才敲開趙卓山的病房,孤身一人來到這裡,如果還有其它選擇他一定不會這樣做,但他現在不得不直面這一切。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迎接他的不是趙卓山的怒火,而是一片寂寞的、因他的到來而變得欣喜的目光。
陳錯站在門口停頓了一下,趙卓山馬上就從床上呲牙咧嘴地坐起來,那模樣讓陳錯想起十年前趙卓山追求他的時候,愣頭愣腦隻懂打架的青年不懂怎麼追人,總是鬧很多笑話。
“老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躺病床上這一天,趙卓山想了很多。他想起當年他帶陳錯去東區吃一家很高檔的西餐,結果到時兩個人都因為着裝不符合要求進不去,他很沮喪,心裡埋怨自己沒有做好功課,晚上他們隻能在路邊攤吃烤串兒,陳錯喝了點啤酒,托腮笑起來,他記得那時他唇邊浮現起兩枚淺淺的梨渦。
那是他第一次看陳錯笑。母親的腎源匹配好了,手術款項也有了着落,那時陳錯望向他的眼神是有感情的,他幾乎對他百依百順,那時候他以為以後會是很好很好的生活,但他錯了。
陳錯對他是有感情,但那不代表陳錯愛他。他用五十萬巨款和重要的器官去換了一個提線木偶一樣的妻子,結婚後陳錯再也沒對他笑過,他在家遊手好閑,陳錯不管,他出軌,陳錯也不在意,他忍不住動了拳頭,陳錯也一聲不吭地全都抗了下來,可他赢了嗎?他沒有,他輸得徹底,自始至終他想要的隻不過是陳錯的愛。
十年了,他沒有一天是如願的。
“卓哥,我替我同事跟你道個歉,這件事别再追究了。”陳錯一開口就是外人的事,他根本沒長教訓,明明前不久才因為替外人求情被打了一頓。趙卓山經常覺得陳錯不止心裡沒有自己,其實眼裡也沒有自己,他的暴力和憤怒在陳錯身上起不到任何作用,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很不痛快。
“你就不關心我嗎?我被他打得骨折了,你是瞎了所以看不見嗎?”
陳錯被他問得一愣,有點摸不清他到底什麼意思。兩個人各自沉默着,明明是結婚十年的夫妻,卻比路上任何兩個不認識的人還要陌生。
“骨折了,要花多少錢?”陳錯以為趙卓山又想問他要錢,試探着問了一句。
“陳錯,你他媽……”趙卓山一口氣上不來,疼得捶床,陳錯就站在窗戶邊,離他不遠,卻也不近,看起來沒有要過來幫忙照顧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