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明瑾對他确實是視如己出,吃穿用度都和自己的子女是一樣的,甚至連治國方略都是大家一起學習,偶爾幾個孩子之間鬧了别扭,他也總是可憐他“年幼失孤”。
然而就算皇帝愛寵,白宥的身份說到底還是尴尬的。他不是皇帝的孩子,身上沒有功名爵位,宮裡的其他人連一句大人或者爺都不能叫,來來回回的也就隻能叫他一聲白公子。然而他的身邊都是些什麼人?那都是個頂個的皇嗣,别說欺負人,就是什麼都不做往哪裡一戳,身上也寫着與衆不同。
他在宮裡像是無根的浮萍,所能仰仗的也不過就是皇帝對他父親的情誼罷了。可帝王家情意淡薄,誰知道這份厚誼何時便會被消磨殆盡?
當時論壇裡對白宥有一句評價,說他是前期是“朝避猛虎,夕避長蛇,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後期是“心如寒潭,面若桃花,談笑風生,手起刀落”。這句評價雖然來自其他玩家打出的那個白宥心甘情願委身于晏明瑾為愛寵的周目,但是抛去這個陰間情節,宴初依然覺得這依然是非常精确的。
看看,這大概就是一個瘋批成長的軌迹。
宴初現在都還記得,她與白宥第一次見面。
人間四月芳菲盡,桃花台地處陰涼偏僻,桃花要比别處開得晚些。晏明瑾拉着宴初的手,不要别人跟着,父女兩人漸漸走進了桃林深處。父皇的手那麼大,把她的手整個都包裹起來,溫暖又有力量。
“阿初,今天父皇引你見一位小哥哥。”他折了一枝桃花枝讓宴初拿在手裡玩,聲音像吹過桃花般的風一樣溫和:“你們兩個都是好孩子,你肯定會喜歡他的。”
宴初仰着頭:“在這裡見,他是桃花公子嗎?”
晏明瑾笑起來:“對,确實是桃花公子。”
桃林深處有一處造景,白宥就站在小亭裡,看見他們過來,便站起來,揮着手笑。
“看。”晏明瑾悄悄地說:“是不是桃花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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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相遇太過美好,襯得之後的種種愈發心酸醜陋。宴初自問她在這個遊戲裡待人接物,不說盡如人意,但起碼做到了俯仰無愧,關于白宥的【如此償還】,她更是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對方一腔怨恨從何而來,更不知道自己要償還些什麼東西。
說到底,還是怪自己非要在權謀遊戲一意孤行,求一份奢侈的真心。
宴初靠着軟墊輕輕歎了口氣,被這突然湧來的回憶胸口發悶。她強迫自己趕快想,應該如何向白宥開口才更穩妥。
這個人最是八面玲珑,聞弦音而知雅意,被冒犯了也看不出來,隻會在心裡悄悄地記一筆。但有的時候就是因為這人太能辨别弦外之意,反倒會有些過度理解,所以和他說話,既不能這樣直闆闆的開口傷人,又要讓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怎麼說才好呢......苦惱之際,她看向今天新送來的插花,突然心生妙計。
“澄月。”宴初向今天當值的秘書招手,吩咐道:“叫人折一枝司天監門口的竹葉送給白公子,就說是我送……算了,别說了,就這麼送過去就行了。”
既然多說多錯,那幹脆就不必開口,前國師舒柏彧最愛的就是幽靜竹林,白宥玲珑心肝,看到竹葉肯。定就能聞弦音而知雅意了。
宴初解氣的想:哼,以往都是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曲裡拐彎做半天閱讀理解,現在就真正給你出道題,讓你慢慢解去吧!
這樣想着,快樂的宴初午飯都多吃了一碗。
然而很快,白宥的答卷就交了上來。
宴初看着眼前的一朵桃花陷入了沉思。
“琥珀。”她費解道:“你說他這是......交了自己的答案,還是......”
給朕也出了張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