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
甚爾的語氣依舊很差,他嘲諷:“因為我是你看不上的人,如果有更簡單的辦法打擊我,你是不會用術式的。”
“我隻有五歲,這是我不可避免的弱點不是麼。”
“更何況,”甚爾說:“我和你們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禅院直毘人很疑惑。
甚爾露出一個八顆牙齒的笑臉:“那當然是我有一個很好的弟弟啊。”
甚爾才不在乎什麼面子什麼逼格之類亂七八糟的東西:“你要是把我打傷了,我會毫不猶豫去找緣一痛哭的。”
“我的弟弟肯定會更加相信我,畢竟我是一個柔弱的五歲小孩,而你是一個兇惡的成年大叔,他會找你算賬的。”
“緣一憐憫弱小。”甚爾說完比了比禅院直毘人的高個子,又比了比自己。
意思非常明顯。
“我們是兄弟。”
禅院直毘人:“……”
禅院直毘人:“…………”
他捂着腦袋簡直要氣死,禅院甚爾怎麼可以這個樣子!他有沒有一點做哥哥的自覺?居然還想着讓弟弟出頭?
他想要做什麼?
明明是自己被打了一棍子,但禅院直毘人思考了一下如果對方真的去找緣一哭訴……
緣一肯定會相信他的。
禅院直毘人也很确信這一點。
于是任何想法都消散,禅院直毘人面無表情地注視着禅院甚爾。
這個所謂的家主也不是靠着嘴皮子當上去的,禅院直毘人有着自己的強大和驕傲,面無表情地看着甚爾的時候,是很有壓迫感的。
他也不做出任何多餘的動作,漫不經心地把這件事翻篇:“所以你來找我做什麼?”
他起身走回自己以往坐着的位子,然後從滿地狼藉中拿出酒壺,再坐在凳子上,一直捂着腦袋的手也放下來了。
禅院直毘人又是一副家主的樣子了。
甚爾最讨厭的就是禅院家的人的這幅死樣子,看見了就來氣。
他也面無表情了:“來打你。”
“我的弟弟啊,他不記仇,”甚爾說:“但我會。”
禅院直毘人定定瞧着眼前這個小鬼,桀骜不馴,蠻不講理,不尊重他人,不尊重長輩,亦不十分尊重自己。
他忽然有了一個念頭,這個念頭讓他換了一個話題:“禅院甚爾。”
他喊着甚爾的全名:“你想做一個咒術師嗎?”
甚爾一愣。
“咒術師和普通人有很大的區别,但最明顯,最基礎的一個就是,咒術師可以看到咒靈,但是普通人不可以,面對咒靈的時候普通人隻能夠無望地等待死亡,連反抗都做不到。”
禅院直毘人:“但你不一樣。”
“你是天與咒縛。”
“你的力量是純粹的蠻力,面對咒術師在剛開始的時候可以出人不易,但是當對方有了防備之心之後,就沒有用處了,但那又怎麼樣?咒靈和咒術師是不一樣的,你能夠打破咒術師的防禦,說不定也可以打破咒靈的防禦,從而祓除咒靈。”
甚爾開始不耐煩了:“你到底想說什麼?”
禅院直毘人依舊輕飄飄:“所以你想成為咒術師嗎?”
“咒具,在京都有一個小家族可以制作一種眼鏡,這種眼鏡可以讓你看到咒靈,從而彌補掉你最明顯的一個缺點,代價是從今天開始,你必須一刻徹底服從家族的安排。家族也會一直為你提供你需要的咒具作為交換。”
“所以你們有什麼安排呢?”
禅院直毘人笑起來,甚爾氣他,他也氣甚爾:“目前來說沒有什麼,硬要說的話,讓緣一不要離開禅院家或許算一個,但是對于這一點我并不是太看重,畢竟緣一的反抗都是源自于你不是麼。”
那麼,所以,就要用他來控制緣一嗎?
“為什麼是控制?”禅院直毘人:“就不能是幫他抹除弱點嗎?”
“畢竟你們接下來應該準備離開禅院了。我總要做點什麼,緣一可是神子,他出了什麼事情可不行。”
“當然,我肯定也會想辦法讓你遵守約定的。”
“……什麼約定?”
“守着你弟弟。”
别說的那麼好聽,這是讓他監視的意思吧。
甚爾也不知道怎麼離開的那裡,他隻記得他拒絕了禅院直毘人,非常憤怒,非常嚴肅,還帶着無法言喻的一種荒繆感,然後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大大方方離開所謂的家主的宅子,回到了屬于自己的那個小房間裡。
把頭埋到被子裡面,甚爾狠狠吸了一口空氣,然後再翻身仰面躺在床上,眼睛就這樣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屋頂。
其實早就是再熟悉不過的屋頂,甚爾卻看的非常入神,仿佛那爛熟于心的木頭排列出了新的花紋。
“真是惡心又惡臭啊,”甚爾把胳膊枕在腦袋底下,發自内心的疑問:“這個家族有什麼優點嗎?”
曾經的甚爾認為自己所遭遇的一切不過是因為自身天賦的原因,是上天放棄掉自己,是所謂的命運,是自己倒黴,是……是沒有辦法抵抗的。
結果不是沒辦法抵抗,隻要代價夠大,自己也可以是咒術師。
隻要……代價夠大。
……
緣一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在兄長提出要吃烤兔子的時候,就選擇來到外面的林子,親自動手捕獵,可能是因為距離禅院比較近,兔子并不多,所以稍微廢了點勁,但好在結果是好的。
此刻,緣一就拿着香噴噴的兔子正在往回走的路上。
兔子外皮焦香酥脆,緣一還用了果子腌制,再撒上了調料,所以裡面的肉汁水充足,緣一敢保證絕對比上一次的還要好吃!
禅院是一個很無聊的家族,過度的壓抑讓人們總會下意識尋找釋放情緒的方向。
所以當這個家裡面有什麼事情發生,絕對會在第一時間傳的到處都是。
“你知道了嗎?咱家被咒靈襲擊了,很多人都被打了一頓。”
緣一:“?”
“不,你過時了,打人的不是咒靈,是一個心懷惡意的詛咒師。”
緣一:“?”
“是你過時了,家主都出來辟謠了,就是咒靈,出現了一點點小事故。”
緣一:“?”
“不不不,是詛咒師,光盯着小孩子動手,是不是針對緣一大人?”
“應該不是緣一大人,倒是高治大人很有可能,據說高治大人又斷掉幾根肋骨。”
“……太慘了。”
緣一:“!”
壞了,兄長不會有事吧?
在一瞬間就覺得出了事,也第一時間就想到了甚爾。
緣一什麼也顧不上,直接回了住處。
兄長果然躺在床上。
和離開的時候不一樣,那會的兄長雖然說着不舒服,但是心情是活躍的。
不像是現在,他面無表情,沒有一點追求。肌肉有很輕微的拉傷的痕迹,身體的一些部位還有被打到的傷痕。
但并不嚴重。
緣一不動聲色,把烤兔子遞過去,跪坐在一旁呼喚甚爾:“兄長。”
他說:“你還好嗎?”
甚爾埋起腦袋,他現在誰都不想理會。
但緣一是一個執拗的人,甚爾的拒絕不會勸退他,隻會讓他更擔憂,也更加想要知道兄長的情況到底怎麼樣。
其實隻是想要一個回答罷了。
他追問,甚爾躲避,然後再追問,甚爾煩躁地掀開被子:“我說什麼你就信什麼,緣一,你是不是傻?”
甚爾也不想指責弟弟,但是這股情緒壓在心底,隻會更加憤怒,并不是針對緣一,更多的是對自己,還有禅院。
甚爾從床上爬起來,繞着緣一轉圈圈:“你是不是覺得禅院很好,禅院直毘人很好,當然他們對我不怎麼樣,但是除了我之外,他們是不是對你很好?”
“每一個都畢恭畢敬,每一個都喊緣一大人,看起來都是對你充滿期待,”甚爾越說越急:“所以你就信任他們,所以你就在乎他們。”
“你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你一點都猜不到!你也完全想不到!這裡會是多麼讓人惡心的一個垃圾堆!”
甚爾一把奪過兔子,惡狠狠咬了一口。
然後說:“我也是,不僅僅是禅院,我也是,我說什麼你就信什麼,你是不是傻!”
你根本不知道對于他這樣一個人來說,有一個成為咒術師的機會,意味着什麼。
甚爾說:“你就是傻子!”
轉生前活了九十多年的緣一睜着眼睛,看着甚爾,然後眨了眨。
“啊?”
……
甚爾并不想說,但緣一終究是一個有着很多經驗的人,還是從兄長嘴裡弄來了事情經過。
他并沒有對事情發表任何看法,而是選擇問了一個問題。
“所以,兄長想要成為咒術師嗎?”
“如果兄長想要,我會為你做到的。”
甚爾不說話,答非所問:“我想離開禅院。”
他睜着眼睛流淚:“啊,緣一,我赢了。”
“我們可以走了。”
“那麼兄長,”緣一說:“如你所願。”
“接下來的事情都交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