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
安格跟在雇主的身後,眼神似有若無地往她身上飄。
總覺得金發雇主的脾氣意外的好。
從黑石深度污染區的大坑前離開後,金發雇主和鬣狗似乎達成了什麼契約。現在鬣狗在前面走着,而金發雇主和安格則是遠遠地跟在他身後。
如果換成那些潑剌區外的權貴,大概已經頤指氣使地叫嚣“要把這條膽敢走在我前面的狗四肢打斷,然後扔到戰亂區被炮火炸死”了。
金頭發的雇主和那群蠢貨權貴完全不一樣。
有的時候,安格甚至懷疑眼前的金發雇主是不是一位位高權重的人。
是,但她的脾氣也太好了;不是,可她渾身上下的氣質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啊,那裡有亮晶晶的東西诶!”
眼前的金發雇主歡呼一聲,随後邁着歡快的步伐從安格身旁跑開,又去她一眼看中的垃圾堆裡翻找。
安格:……
如果金發雇主真的是一位驕奢的權貴,那她的日常愛好……挺小衆的。
女人摸了摸自己臉上遮擋粉塵的紗制面罩,然後邁開腳步往雇主所在方向走去。
她走到雇主身邊時,對方下撇的嘴角昭示了其情緒的低落。
是因為沒翻到好東西嗎?
安格心想。
可她們已經到了黑石輕度污染區,被潑剌區大量拾荒者經過後,絕不可能剩下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要說這裡目前最珍貴的……
她看向雇主金燦燦的頭發,還有墨鏡下姣好的容顔,以及最能展示其财力的綠色晶石手串。
果然還是雇主本身吧。
沒能找到有趣東西的女人站起,果斷轉身繼續朝着在遠處回頭等她們的塔斯納走去。
鬣狗并沒有趁此機會離開,或者說,從深污染區到輕污染區的這一路上,他有很多次機會抛下她們離開,但塔斯納并沒有選擇這樣做。
隻是在金發女人興高采烈地脫離主要前進路線後,默默停下來等着她們繼續跟上。
他比安格想象的還要看重雇主。
明明“鬣狗”從不與貴族階層的人深度交談,這是安格從酒館其他人口中探聽到的消息,現在看來,那群情報商人嘴裡“無意”吐露的消息本身就不可靠。
見金發女人和安格終于跟上,塔斯納再一次轉身,往污染區外走去。
直到徹底脫離了黑石污染劃分區域後,周邊的人才徹底多了起來。
天邊的紅色逐漸暗沉,棕黑色土地上到處都是神情麻木的潑剌區人。
污染區和非污染區的邊界,坐立着一個巨大的鐘樓。
上面攀附着不少黏稠的純黑物體,隻露出微微泛黃的時鐘鐘面。
“噔——噔——噔——”
悠揚的鐘聲響徹這片輕污染區的邊緣,而那群神情麻木的人們眼中終于有了一絲光。
卻是恐懼的光。
安格:“天要黑了。”
女人擡起頭,看着越發暗紅的天,血色的雲層像一抹化不開的謀殺污漬。
金頭發的雇主站在她身邊,好奇地看向四周。
然而任何被她掃視的潑剌區人都下意識地扭過頭,不與這個看上去就與這地格格不入的女人對視。
安格眉頭緊皺,低聲道:“大人,跟緊我。
當夜幕徹底降臨,潑剌區的戰火就會再度燃燒,直至黎明到來。
而且最近潑剌區處于無主階段,在這個基礎上,各方勢力打鬥得會更加激烈。
也不知道明天到來後,又會死多少潑剌區人。
金發雇主收回目光,第一次這樣嚴肅地作沉思狀。她轉動着手腕上的綠晶手串,緊接着摘下了一直架在鼻梁上的墨鏡。
燦金色的瞳孔在血色的天色下格外耀眼。
就連安格都不自知地看着那雙眼睛怔愣了半秒。
如太陽般耀眼的女人擡頭看了一眼巨大的鐘樓,又看向下面急匆匆奔向鐘樓的人們。
“他們是在幹什麼?”
安格回頭看了一眼,語氣稀松平常:“潑剌區的夜晚會打仗,躲在鐘樓裡是最簡單也是最安全的辦法。”
金發雇主若有所思。
“他們不回家嗎?”
安格:……
“大人,”她淡淡地開口,眼神中帶着難以察覺的悲哀,“我們沒有家。”
**
R醫生的診所在污染區外,畢竟即便是在潑剌區,醫生也是知道幹淨環境的重要性的。
塔斯納的頭微偏,注意到身後的金發女人和安格依舊跟着來到了這裡,他就不再掩飾自己的速度,迅速奔跑至不遠處的房子門口。
金頭發的女人很有錢,或許是看在異色瞳的份上,她的态度溫和得不可思議。
現在,塔斯納必須先行一步和R醫生交談商讨醫藥費,好讓他心裡對這一次的委托費做個估價。
但他沒想到自己隻是離開了幾個小時,診所就變了個樣子。
診所破爛的大門孤零零地倒在地上,裡面的人憑空消失不見蹤影。
男人渾身僵硬,避開了倒地的大門走進屋内。
“……R醫生?”
無人回應他。
塔斯納側頭,看向不遠處的病床——幾個小時前,那裡曾躺着他的妹妹。
可現在,紙闆病床上卻空無一人。
不見了。
塔斯納垂落在身邊的手指神經性抽動。
福娜不見了!
他強壓住自己噴湧的殺意,十分迅速地探查起診所裡殘存的痕迹。
藥品都不見了,但上鎖的藥箱是從外部暴力打開的——是入室搶劫?
福娜曾躺過的病床沒有血迹,紙闆也規整地黏合在一起沒有被拿走——帶走福娜的人并不在意錢财。
他迅速繞到診台後,那裡存放着醫生的武器。
塔斯納:……